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将屋内的账目翻得凌乱却一个字都没能好好的看进去。
如果你爱她,那么我又算什么?
我猛的醒过来,现在不是纠结于儿女私情的时候。子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阵叩门声传来,我抬头望去看见一个倩影映射在门上。
“进来吧。”我调整了坐姿,恢复到平和和从容。想来自己真是倔强,不肯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不堪。
弦月合上门走到我身边,低头在我耳边说道:“知道为何子敬来此?”
我皱了皱眉,虽不敢太相信弦月,却也不妨听听。
“为什么?”
“一方面是怕你无法将近来在荆州的事情转告给仲谋,另一方面则是来说亲的。”
“说亲?”我有些不解了:“替谁说亲?”
“刘备。”
看着弦月认真毋庸置疑的脸,若真是像刘备说亲,又会说给谁呢?
“是哪家的小姐?”
弦月露出难为的神情,只是轻声说道:“是尚香。”
“尚香?”看着若不是弦月那一点头,我是断然不敢相信的。尚香正逢妙龄,而刘备年近半百,况且尚香喜欢的是伯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看着弦月略显怀疑。
“你别忘了,关心尚香的人不止你一个。况且刘备的事情总是让诸葛亮拿定,那么这件事也一样。能说服他的就只有你。”
若是当初弦月倒是说的一点也没错,只是现在我实在没有这个把握。我怯步了。
弦月看到我神情凝重,只说:“那个人我也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总觉得诸葛亮对她不是那种感觉。”
“是吗?”不是出于那种感觉吗?
我浅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有过那样的感觉。
孔明屋内静的出奇,可能是休息了吧。
“华姑娘,你是找军师吗?”正打扫院子的丫鬟冲着我说道。
我只是微笑点了点头。
“哦,他刚刚陪着那位刚来的姑娘到亭子那边去了。”
“多谢你了。”
你总是忙却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她,她对于你就那么重要吗?不要去想了,华沉鱼,如果,如果他们有了以后,那么你又该怎么办。
我走到亭外看着亭内的孔明,目光里的温柔不再是属于我的,而是属于正对着他的张嫣。
“孔明。”他抬头看了看我,神情有些不悦。
“我有话要对你说。”
“沉鱼姐,既然你们有事。那么我先离开好了。”张嫣正要走,却被孔明一手拉住,他眉宇间的温柔我不敢看。
“你有伤在身。”转而对我说道:“有什么事。”
我将自己的拳头握紧,咬破的嘴唇还尝得到依稀的血腥。
“听说子敬此次来,是为了像刘皇叔说亲的,可有此事?”我强忍住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那么“心平气和”的说道。
他只是点点头。
“那么请你不要让他接受这门亲事。”我撑不起笑容,无奈只是眉头微皱。
“为什么?”孔明没有看着我,只是撇过头。
“孙权怎么可能会舍得让自己的妹妹嫁给刘皇叔,这样做无意是让刘皇叔羊入虎口。”
他轻笑:“是这样吗?还是你嫌弃我主公年纪不配和你的姐妹郡主成亲。”
“沉鱼姐,刘皇叔可是驰骋沙场的英雄。怎么会配不上孙郡主呢?”张嫣笑道,满口的讽刺。
“好吧,既然你有打算我也不便多说。”我始终还是忍不住,始终没有很自若的看着他们微笑,始终还是没有这个劝说他的能力。因为他不是当初。
我转过身,轻轻的吸了口气只是淡淡的说:“你们聊吧。我走了。”
很不争气,我听到我的心正撕心裂肺的吼叫。这样是不是很不公平,还是只是我华沉鱼过于执着。
深秋的夜里听得见风划过枝叶的声息,同样是欢腾愉悦却不再是属于我。
我依着窗子看着屋外的残月,孤独而凄美。那般慷慨而倾泻下来的月光却照不进我的屋子,落不到我的枕边。这样碌碌的半辈子从未奢求什么,还害怕失去什么呢?
或许我该留在江东,只要我想要,本应该是可以留下来的。只是来得时候还渴望过我和他的以后,却未料到这般以后竟不知不觉离我远去。
“你还记得,‘待来年’的约定吗?”我轻笑,目光缓缓的移到窗沿,这些东西在这个乱世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当时所说的胡话吧。
我看着屏风另一边冒着蒸汽的水,用手轻轻淌过,这样的温度是不是很叫人感到惬意,而这种惬意如今却只能在这里才找得到。整颗心就像抛入水中的石头,慢慢的沉下去,却到不了水底。
“不好啦,有刺客。”漆黑的深夜突然掌起了灯,家仆们都纷纷恐慌起来。还来不及了解事故的缘由,房门被重重的打开,再合上。
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惊愕,满身是血的弦月正拖着疲惫的身子靠在我的门上。我一时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弦月?”我放大的瞳孔倒影在弦月的眼眸之中。
她用沾满血的手拉过我素白的衣袖:“沉鱼,张嫣她不简单。你自己要当心。”她几乎无法完整的将整句话说清楚。
不明白是哪里来的信任,为什么我会想要救眼前这个在我看来很危险的女人。但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促使我想要好好保护她,起码我不会就这么让她死去,起码我会把她带到孙权身边,告诉他,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很爱你。
“别再说了。”我将她手里的匕首安置在地上,扶起她,却不知将她搁在何处。
屋外的一阵叩门声却传入我的耳内。
猛的看到盛满热水的澡盆,看来也只有这般了。
我捡起地上沾满血迹的匕首,猛的往自己的左臂上划去,流出的鲜血如同方才的水一般温热。
“啊!”我故意瘫倒在地上,眼里泪水盈盈。
门被重重的撞开,眼前的孔明紧锁着眉头,他看到我手臂上流淌的血液。霎时往前的脚步,慢慢停住。眼里的不再是疼惜,取而代之的只是冷漠,冷漠。
“沉鱼,你怎么了?”反倒是子龙半蹲在我身边,关切的看着我。
我指了指大开的窗户,惊慌的说道:“一个黑衣人。”
“追!”子龙示意身边的手下去追赶。
“你。”孔明欲言又止,我故作在恐慌中不能自己,只是希望他也可以看到我,看到我华沉鱼很无助,很需要他。
“不好了,不好了。张嫣张姑娘,被刺客刺伤了。”安排给张嫣的随身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慌张的拉着孔明的衣袖。
我近乎于贪婪的眼神看着他,这个时候到底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我?
“你自己当心吧。”孔明转而对那丫鬟说道:“你带我过去。”
这时真的我像什么?什么都不像,只是觉得可笑,无能。
“他有苦衷,我……相信。”在屏的一侧传来那断续的声音。我忙跑过去收拾她的衣服和地上的匕首,以为那样的忙碌可以忘却一切,却总是我以为。
她身上深深的刀痕让我无法相信这些痕迹的主人居然是那个在我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嫣,她难道真的想要杀了弦月吗?
我守在她身旁,看着她安然入眠。
“无论你是为了谁,无论你怎么想,我还是要谢谢你。”很清楚这时的她听不到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但这些只是我想说的。
左手臂上的素绢映出血红的花,这样那样的痛我会慢慢的习惯,包括孔明的冷漠。习惯了就会麻木了,之后就不会再想起。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条轻轻的被子,弦月却直直的站在窗边。
“这样好吗,还是去躺着吧,你伤的不轻。”改掉以往对她猜忌的口吻,就连自己都不太适应。
“是不好,你就愿意这样眼睁睁看着张嫣步步为营?”她反问道。
我轻笑:“你觉得我放弃了?”
“起码我看不到你在努力,难道不是吗?”她的话总是不经意的问道心上,找不到合适的答案,配的上她的问题的答案。
“昨天我只是路过张嫣的屋子,却不小心听见了她和别人的对话。还没有挺清楚她却杀了出来,我们两个都在掩饰自己有武功,所以又不能大打出手。倒还是不小心受了伤。”她的眉头微缩。
“这样吗?看来我得去看看她。”
刚打开门,弦月说道:“你一个弱女子,只能智取。”
我浅笑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脸上凸显的尴尬顿时觉得亲切。
“张姑娘在吗?”我扣了扣她的屋内,问道。
“是沉鱼姐姐吗?恩,我在。”
和我想象的一样,来开门的孔明,虽然这样的可能在我脑海里不断的闪过,但在这之前还是不断的劝服自己说,他很忙,不会再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左臂。
“你也在?”不经意的问话打断他的思绪。
“恩。”
我们伫立的张嫣的床头,她拉了拉孔明的手说道:“孔明,帮我去煮药来好吗?”
这般宠溺的眼神留在不属于我的周遭,就像一把尖刀x近我。
“恩,我这就去。”
他转而看看我说:“这里就有劳你了。”他顿了顿说道:“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