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殊的身份,我对他说话竟有些紧张。
“听说,你和孔明甚有交情。”
“你误会了,我和先生不过只喝过几杯小酒,谈不上什么交情。”即便是孔明的兄长,但毕竟是周瑜派来的,所以还是有些提防。
他却很诚恳的说:“姑娘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大都督派来的监视的,是我自己主动提议来的。”
“恩?”我不解的看着他。
“觉得对不起你,把你一个女子扯到战事中来,是江东愧对你。为了不让大都督另找人来,子瑜就自告奋勇前来了。”他脸上有一丝愧疚。
听到这般话,心里是无限的感激。
“谢谢你。”这是我心里最由衷的话。
他只笑笑说:“自小也没有为孔明做些什么,做哥哥的只能经历不让他烦心。”
来到赤壁,城里的景象却是惊呆了所有人,即便是有些年纪的老医生们都不忍看到。
沿街的百信都瘫坐在自己门口,路边有无数饿殍,活着的人们不停的咳喘。这样的情景让随行的两个丫鬟暗自落泪,我只拍拍她们肩,宽慰她们几句。
晚上,我们就住在附近的客栈,本是已经无人经营,更确切的说是无力经营。说明了来意,店主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伺候我们饮食,不要求过多的银钱,只说能多救活几个百姓便好。
由于城里人多,人手也不够,便散开行动节省时间。
我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敲门许久都为见开,便小心推门而入。
“老人家,按我给你抓的药,多服几日便好。”
是孔明?
本平静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我侧过身子往屋里看了一眼。霎时间,眼泪掉下来,我背过门对着门外那颗正飘着落花的桃树淡淡一笑,没想到日日思君,却在不经意间,盼得君在自己身旁逗留几时。
我轻轻进入屋内,他回眸,我对他微笑。他不语,笑笑低下头。
“这位是?”老人家,指着我说道:“哦,是夫人吧,呵呵”而后笑笑。
“老人家。”我方想解释,孔明笑笑说道:“老人家果然厉害,夫人的医术在孔明之上,日后还请夫人多多照看老人家。”说罢,转向我使了个眼神。
我连连点头说:“我自是会照顾的。”
“夫人,你过来。”老人对我挥挥手说。我看了孔明一眼,就走到老人跟前,她示意我坐下,我便坐在她床头。
她看着我,很是喜欢的说:“孩子啊,取了这么漂亮的媳妇这是有福气啊。要好好待她”听她一说,我便有些尴尬。
孔明微笑说:“孔明自是会好好善待夫人。”我抬头看孔明,他眼里流露的温柔。
“你且先休息,不易多操劳,躺下吧。”我扶着老人躺下。
屋外。
正是满园春色时节,即便是院外饿殍堆积,却不影响这屋内的繁花锦簇。
“你怎么赶来这里?”我问道。
他笑笑,说:“我料想依你的性子是不会去油江口的,所以周瑜便支你来这里吧。”
我点点头,我说:“你看,春色正好。”
忙了一天,他送我回客栈,晚上的街道更是死寂,就像是一座枯城。
“刘豫州难道就不想取南郡?”刚说出这话就开始后悔了,我应该是不在乎这些的,对于军事我应该是不予过问的。
他微微笑:“那也要等周都督取不下时方才可取。”
“所以现在你才敢来这里?”若是刘备想要取南郡,那么他定会将孔明安置在身旁,而现在孔明在这里,想必他也是没有要取的意思。
“恩,如果你在想我家主公没有取南郡的意思,那么你就错了,我只是说等周都督取不下时,我便回去,遂主公一同攻取。”眼神里又流露出过人的自信,到底是什么使得你这么自信?
我笑笑说:“你就不怕我是江东的细作,把现在你讲的话都告诉主公?”
虽然是玩笑话,但说出来还是很揪心。
他停了下来,我转过身,他双手搭在我肩上,紧缩的眉头和怜惜的眼神,我的侧脸被他的胸膛缓缓拥入,他只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含着眼泪,微笑说:“开始的时候很辛苦,后来那些辛苦都化作习惯。”
这一路,有你,真好。我心里默念道。
夜已深,到了客栈,那些老医师们自是都就寝了,这样孔明在这里也方便些。
“我去将你兄长叫来,你们好聚聚。”我正准备离开,孔明便拉住我的手说:“我们还没吃饭呢,我想吃你做的饭。”
我看着他,眼里依旧是似水的温柔。我微笑着点头,他又说道:“不加辣,不加药。”
我笑笑说:“是,客官,您稍等。”
想了想又转头说道:“人手不够,客官是否愿意帮忙?”
他自笑笑点头。
我想,倒退一百年,亦或是前进一百年,那个时候我还是,他还是他,那么我们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活得充实而真切。会不会可以像现在一样,当我被油烟熏得直呛的时候,转过身能看到他边细心的切着菜边对我微笑。
我想,那只是倒退一百年,亦或是前进一百年。
我笑笑,继续烧着菜,我想,那只是我想。
第二日,待到老医师们都出了门,我方才带诸葛瑾去见孔明。见了面,说了会儿话。为了不引起是非,便也没有多聊。
孔明带我去一位病人,说是怕活不过几日了,看还有没有可就得方法。
一路上无趣,我便问:“你们兄弟各为其主,相见多有不便,这样很辛苦吧。”
孔明转过头,笑笑,并没有说话。
眼前飘落着春桃的花瓣,我用手去接,我抬起头,看到一颗开得正旺的桃花,它的枝节蔓延至院外。我转过身去看孔明,他如同我一般抬头观望桃花,他说:“我们不是也很辛苦吗?等来年我们一起赏花如何。”
他低头双眸触到我的眼,我微微笑,只说:“愿随。”
要医治的人是一名铸剑的中年男子。他住在一间破陋的屋子里,门外便是些铁器和炉子。
到了他屋内,孔明便忙扶起他,他的脸色很苍白,按理说铸剑的人常年捶打兵器体格应是很健壮,而他却瘦得不行。看情况是最后的时日了。
“这位是……”他连咳几声,而后吃力的笑笑说:“是夫人吧。”我只笑笑点头。
他像似在追忆什么而后又说:“我也有像你那么漂亮的妻子。”我看看孔明,他只说:“别说了。”
我示意他伸过手,他很配合,只是配合起来有些缓慢,已是没有半点力气的人了。
我静静的把脉,他闭着眼,却面带微笑。从他的脉相看怕是过不了今夜了。孔明看着我,或许他很在乎他的生死,我只对孔明摇摇头。他本是料想到的,所有并没有特别难过的表情,只流露出小失望罢了。
他虽闭着眼,但是自己比谁都明白自己的状况。他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牵挂她和家人。”他略带笑容的脸缓缓变得无奈。
孔明问道:“你还有家人?”
他点点头,显得那么脆弱,他吃力的从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裳里掏出几锭银钱,放在我手里说:“又麻烦你们了,请帮我交给我的家人,他们就住在山上。”
我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问出口,只点头说:“你放心吧。”
他依旧闭着眼,微笑说:“你们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城里。其实我是个士兵,我儿子那个时候只有5岁,可是我很懦弱,我害怕打仗,我害怕死亡。可是我儿子总觉得他的父亲是个威武的猛将。直到有一次,我们输了,只留下不到十个士兵,我没有脸回去,更没有脸面对我的孩子。所以我就在这里一个人过着铸剑的生活,在我儿子眼里我已经是死了10年的人了。”
他一连说了很久,说完就不停的咳嗽。我倒水,他却甩开了碗。知道咳出不少血方才好写。他一直躺着,使唤我们出去,不要在进屋了。我想他只是想静静的死去,死的有尊严,来弥补他今生的胆怯。
战争的胜利永远无法弥补百姓们被冲刷掉的安宁。这将永远都不会被哪个胜者做到,无论是曹操,或是刘备亦或是孙权。
我侧过身子看看孔明,他只点头。
我说:“我想多救些百姓。”
他笑笑说:“日落后再启程吧。”
日落时分,我怕诸葛瑾着急,便回去告之。他再三嘱咐要当心,我便接连点头。他是个好兄长就像甘宁一样。
到刘永家中的时候已是歇息时间了。那屋子是间草屋,并不是很大,边墙上一触即散的黄土书写着它的年迈。
来开门的是位妇女,她也有些年纪了,岁月却遮盖不了她的容颜。我想这位就是刘永的妻子吧。
看到两个莫名而来的人她疑惑的问道:“你们是?”
孔明有礼的笑笑说:“哦,请问这里是否是刘永家?”
妇人忙说道:“是,是。”
孔明又说:“在下刘安,是军营里的医官,与夫人在此处采药。”
那妇人对我微笑,我便点头回礼。孔明总是谨慎的无论何时。
“可是先生是怎么认识我家相公的。”妇人有些激动。
孔明笑笑说:“刘永是我的故友,我常年和他一起。”而后又掏出方才的银钱说:“这是刘永让我转交给你的。”
妇人突然拉住孔明的衣裳说:“他……他没死吗?”
孔明点点头,那妇人眼泪快掉下来,侧过身去擦了擦,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邀我们进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