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虚惊一场,找到赵封年的时候是在“浪会”的第四层天台。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两个小弟坐在地上抽烟,看见夏芮絮来了,脸色有些尴尬,貌似是为刚才卫依琳那件事感到有些愧疚,没来得及问夏芮絮是否安好,便让她去看看赵封年。
夏芮絮现在看见这些人就烦,恨不得一脚把他们踹到珠穆朗玛峰的山腰卡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折磨死这种天杀的狗崽子。
但是却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铁门,前脚进门,后脚就看见那两个小兔崽子飞也似地跑了,仿佛甩掉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天台并不像“浪会”的整体风格,反而就是简简单单的那种,甚至有点杂乱。地面是水泥瓦砖铺成的,角落的泥瓦砖上还长了青黑色的霉苔。
地上一堆的绿色空啤酒瓶,瓶子这里一只那里一只,有些没喝完的还渗出了带气泡的啤酒,顺着这些痕迹就看见了倒在啤酒瓶堆里的赵封年。
赵封年的脸颊泛红,眼睛已然睁不开了,但是右手依然握着一只啤酒瓶往嘴里灌酒,殊不知,手中的酒瓶已经空了。
他像个瞎子一样拿着空酒瓶“喝”了一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酒瓶空了。迷迷糊糊地吩咐着:“毛鼠,给老子拿酒来!”
那两个小子早就跑了,哪里还有什么毛鼠,有个毛啊。
见没有人回应,赵封年又干吼了两声:“阿飞,毛鼠!死了么!给老子拿酒来!”
还是无人应答,赵封年有些累了:“给老子拿酒来……”
夏芮絮有点于心不忍地回答道:“别再喝了,你喝不了了。”
啪——
赵封年反手一甩,一个绿色的空酒瓶立刻七零八落,他不清醒地反驳着:“谁说老子喝不了了……老子还能喝……”
细碎的酒瓶玻璃扎得他的手背流血了,但他仿佛感受不到了一样。
夏芮絮很奇怪,今天他也没受什么刺激,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该压惊的是自己才对吧。
她不知道赵封年有一种怪病,只要喝醉了就会想起很多伤心事,而且喝得越凶情绪就会越低落,但是心情越不好就会越想喝,以此恶性循环。
“借酒消愁”这个词在赵封年身上完全行不通,他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本来不愁一醉就愁,也许是憋了太多吧。
跟赵封年比起来,夏芮絮许更幸运一点,她还有个何卷卷能说说心事,但是赵封年却没有,别看他身边从不缺人,但是能排忧谈心的,一个都没有。
但是夏芮絮看得出他很缺乏安全感,这一点和自己极其相似,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赵封年的额发挡住了眉,长长的睫毛低低地垂着,投射出一个漂亮的半弧形。
夏芮絮呆呆看了很久,发现他的睫毛开始微微抖动,眼角的泪痣也挡不住从睫毛根部微微渗出的那点晶莹。
他……哭了?
赵封年哭了……
夏芮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花花浪子也有内心脆弱的一面?
而且自己心里仿佛还有一点心疼?该死的……为什么会心疼……
夏芮絮握住他的手,想将他拉起来,却被他反手拉入怀中。
上次跟他那么近距离接触,似乎是从鸡尾山逃脱刚回家被他说嘴臭的那一天?可是这回跟上回好像感觉不太一样……
赵封年那只嵌入碎玻璃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刺得她手心发痛,下意识想要挣开手,却发现赵封年攥得更紧了,另一只手还搂住了夏芮絮。
他闭着眼睛,睫毛还是在颤动,漂亮得像两只翅膀抖动的蝴蝶,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夏芮絮一米六八的个子在他面前却显得那么瘦弱,显得小小的,就这么被他抱住。
大哥你手上有碎玻璃哎,你不嫌疼我嫌疼啊……
夏芮絮觉得有些闷了,用了力气想挣脱,赵封年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头缓缓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语气有些难过:“别走……别走好吗……”
不知为何,夏芮絮突然感到非常地心疼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是怎么了。
沉默了片刻,赵封年紧紧搂住了夏芮絮,仿佛像憋了很久一般:“安若,我好想你。”
那一瞬间,夏芮絮的心口就好像裂了一道口子,手上的那点疼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她口中的“安若”么,大脑中过滤了片刻,向自己冷笑,怎么可能呢。
应该只是觉得好笑吧,这种人也会难过啊哈哈哈。
“嗯。”既然他那么难过,那么她就当一回这个“安若”吧。
听到回答,他只当面前的人就是许安若,赵封年就仿佛决堤的坝,将心中的那些难过都倒了出来:“安若,哥好想你,你不要走,让哥再看看你……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哥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安若”是他的妹妹,他还有个妹妹?
夏芮絮又有些欣慰了,幸好是妹妹而已。
但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夏芮絮不由自主抱住了他。
天台的墙面有一面有些裂痕的全身镜,夏芮絮无意一扫,发现镜面上的赵封年,真的哭了。
眼角的晶莹顺着他的那颗泪痣悄然而下,长长的睫毛还是抖动着。
赵封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