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一天，高中开学。
一大早，林父就开着拉货的面包车送林依楠去学校。到了宿舍楼下，林父把被褥等床上用品和一些生活用品搬进女儿的宿舍，因为店里生意忙，匆匆嘱咐了女儿几句话就开车离开。
林依楠一个人爬上爬下把东西归置好。太阳高升，返校大军陆续抵达。
寝室长刘眉最先进来，拎着大包小包，一眼就看见上铺的女孩，笑道：“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家离得近。”林依楠也笑起来，她下了床，过去搭把手，“我帮你铺床。”
“谢谢。”刘眉放下行李，两个女孩说说笑笑着一通收拾。
到了中午，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去食堂，先充了饭卡，再去排队打饭。
因为今天开学，不少路远的家长也会在食堂用餐，食堂每个窗口排队的队伍都不短。
两个女孩一边聊着天，一边排队，倒也不觉得慢。
等到打完饭菜，两人端着盘子找了个角落里的空桌子坐下来用午饭。
“下午是不是发新书？”林依楠喝了口汤，然后问道。
刘眉点头，“等会我们去超市抢个好点的纸箱。”
“嗯。”林依楠应道。
每次开学，校内超市大量进货，也就产生了很多废纸箱，以前都当废品卖。后来学校里有些班级陆续规定课桌上不能堆书，要保持视野开阔，桌面整洁。
那么多书不能放在地上吧？就有学生去超市拿空纸箱，去的人多了，超市也就不免费赠送，一律5毛一个。
两人吃完饭就去超市，各自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空箱子。
回到班级，已经有不少同学坐在位子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互相分享着寒假奇闻趣事。
林依楠一进门，就看见心心念念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闭着眼睛休息，双手抱臂，上半身斜靠着椅背，一双大长腿尽情地在桌底伸展开，身姿散漫又俊朗。午后的阳光隔着透明的窗玻璃洒在他身上，浑似镀上了一层金黄柔光。
周遭喧哗的人语声对他没有半点干扰。
画面实在太过养眼，女孩缓慢地向前走去，脚步轻轻，似是怕惊动了那午睡的少年。
林依楠到了自己的课桌前，发现坐椅旁边放着一个收纳箱，淡淡的粉色。她有些疑惑，去看同桌，发现他脚边也有一个收纳箱，纯白色。
似是察觉什么，顾北承睁开双眼，看见女孩神情茫然地站在那，手里拎着一个纸箱。
“这是谁的？怎么放在我座位上？”林依楠问他。
顾北承觉得一个寒假不见，女孩变得迟钝了些。他调整一下坐姿，语气平淡，“送你的。”
“啊？”林依楠忐忑地看向他，随即垂下眼帘，掩住心里的羞涩悸动，道了声“谢谢”。
细细柔柔的嗓音飘过来，顾北承唇角微翘，没再说什么，从桌肚里拿出一本读者文摘看了起来。
林依楠走到教室后面，将纸箱送给一位还没有买的室友，然后雀跃着一颗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刘眉旁观全程，面上浮起八卦的笑容。
林依楠安静地收拾着桌肚里的杂物，偶尔不经意地偷看一眼同桌。
下午4点，所有学生全部返校。
顾北承带着几位男生去教务处搬新书。
等到新书发下来，教室里又是一片狼籍，讲台周围散落一地的包装纸。劳动委员非常自觉地上去清扫，顾北承和他一起把垃圾收拾干净。
第一节晚自习自然是新学期班会，班主任李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讲话，主题自然是新学期新气象努力拼搏向上。然后宣布了班委成员和各科课代表名单，班委变动不大，课代表换了好几科。
每次大型考试各科第一名就是本学科的课代表，若有特殊情况不能担任，则由原来的课代表连任。
班委成员不得兼任课代表。
林依楠上学期期末考试英语成绩排名第一，成为新的英语课代表。
第二节晚自习老规矩，按照期末成绩排名选座位。
林依楠成绩排第十五名，进步明显。她望着黑板上的空座，有些欢喜这次选择的空间更大。
偷偷瞄一眼安静翻看新书的同桌，林依楠心里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劝她原地不动，继续和学霸朝夕相处……
纠结一会，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是轮到她，座位还空着的话，那就继续待在这里。
然而事与愿违，轮到林依楠上去时，学霸旁边的空位已经落下名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慌张，忍不住看向顾北承，恰好此时顾北承也抬起头看向黑板，两人目光对上又迅速错开。
女孩湿润润的杏眼似乎含着一丝失落望过来，顾北承还来不及意会，那双眼就慌张地移开。
“林依楠快点，后面同学还等着呢！”学习委员催促一句。
林依楠慌忙转过身，既然当不成同桌，那就尽量靠近。她举起手，在第三组第一排右侧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位子，与学霸隔着一条不算宽的通道。
林依楠回到座位，心里充满着浓浓的不舍。
顾北承扫一眼黑板上的座次表，视线在某个点短暂停留，然后继续翻看发下来的数学书。
座位选完，又到搬迁环节。
顾北承帮她把装满新书的收纳箱移了过去。
“谢谢。”林依楠看他一眼，小声地道谢。
“嗯。”顾北承面色淡淡，继续看书。
林依楠坐在新的地方，心情低落地收拾着课本。
班长的新同桌叫李梓玫，历史课代表，班级排名第六，为人十分活泼开朗，被宿舍人称为开心果。
李梓玫搬完东西，坐下来扬起笑脸热情地和新同桌打招呼，声音清脆，“学霸班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顾北承侧首看向她，点头应了声：“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梓玫心里叹一句果然金口难开，今儿算涨了见识。
林依楠虽然视线停在书本上，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右手边的动静。她听见李梓玫清脆的声音，心里有些酸涩。
她知道李梓玫是一位很优秀的女生，性格好，成绩好，人缘也好。
不像她，性格内向，人缘一般，成绩虽然有进步，却连前十名都不是。
以前同桌时，每天或多或少能和学霸说上几句话，现在隔着一条过道，宛如隔着长江天堑，半点交流都没有。
林依楠只好安慰自己，至少侧身能看见，余光里还有着学霸的身影，知足才能常乐。
新的学习生活开始，懒散一个寒假的学生们抖擞抖擞精神，投入到新一轮知识海洋中去。
有一次数学课结束后，林依楠有个函数式没听明白，她整理好笔记，准备去请教一下学霸，一转头看见顾北承微微侧着身，神情认真地向李梓玫讲解纸上的题目。
林依楠被那幅似曾相识的画面迷了眼，她放下笔记本，伏在桌上，闭着眼睛假寐。
以前，他也是那样认真细致地给自己答疑解惑。
现在，他也是那般对新同桌。
林依楠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矫情、自以为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落花有意……
可是心里，真的很难过。
———
体育课有十五分钟自由运动时间。
林依楠和刘眉绕着跑道一圈圈地慢跑。
有的同学聚在一起打篮球，有的组队打羽毛球，有的约人一起打乒乓球，什么球都不想参与的就在操场里闲逛着聊天，反正不能静止不动，否则被体育老师逮到后果自负。
林依楠一边跑步，一边暗自搜寻学霸的身影。
刘眉心里明镜似的，指了一下乒乓球台方向，对她说道：“李梓玫果然不负开心果之名，班长自从和她同桌以后，整个人似乎活泛不少。”
顾北承正在和李梓玫打乒乓球，旁边有两三个同学围观，喝彩声混杂着女生玲珑悦耳的笑声。
林依楠顺着方向望过去，眼神一黯，回应她：“快乐会传染，所以活泼开朗的人普遍受欢迎。”
“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性格也各有不同。”刘眉状似不经意地说，“开朗活泼的招人喜欢，温柔可爱的也招人喜欢，哪怕沉默寡言，不也招人喜欢么？”
林依楠看向她，微微一笑，赞道：“你说得非常正确！”
刘眉接着说：“像我，就觉得你挺招人喜欢的。”
“我？”林依楠表示诧异。
“对啊！”刘眉看她不自知的模样，笑道：“你性格文静，十分善解人意，声音又温温柔柔，和你待在一起，就像在软软绵绵的云朵上，浑身上下都舒坦。”
林依楠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不吝夸赞，立刻羞红了脸，“哪有你说的那样……”
“唐太宗说过，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刘眉补充道，“旁人的评价，有利于客观全面地认识自身。”
林依楠向来有些自卑，听了刘眉一番话，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似乎在尘埃里萌发出一星点自信的幼芽。
“我也喜欢和你相处，”林依楠发自肺腑地说，“我觉得很温暖，特别是在宿舍里，对我们非常体贴暖心。”
“因为我是寝室长？”刘眉笑了。
“不是，”林依楠立刻解释，“和你寝室长的身份关系不大，是你温暖的性格吸引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彼此更亲近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