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骷髅刚刚爬上村口的缓坡,就被箭射倒了。
“射他们的眼睛,那里可以伤到他们的灵魂,对,就是这样!”李鼎相在一旁大吼,声音洪亮。
箭矢如飞蝗一般的主宰了村口的缓坡,骷髅们像麦子一样成片倒下,黑夜里,他们眼睛里跳动的蓝火,成了最好的靶子。
在付出了几十具骷髅的代价后,骷髅学聪明了。他们用刀或手遮住眼睛,顶着漫天的流矢,慢慢靠了过来。箭矢撞在骨架上叮当作响,像是雨点打在房顶,噼里啪啦起来。
郭长顺踢了一脚手脚发软的新兵,“你个怂包,平时吃饭不见你手软,一见到敌人就拉不开弓了么?”
新兵脸色铁青,颤巍巍指着骷髅群,哆嗦道:“可是他们…他们…”
郭长顺朝他大吼道:“你想说他们不是人是吧,,没错,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一堆本应该躺在坟墓里的骷髅,他娘的是一堆诈尸的骷髅。我他娘的告诉你,这里是活人的天下,骷髅们就应该滚回坟墓,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拿剑对着我们的,都是敌人,你给我狠狠地射他娘的。”
新兵回想起教官教的射箭的窍门,挽弓、搭箭、拉弦、凝神、屏气、放,望着像机器一样不断重复射箭动作的新兵,郭长顺心想,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士兵了。
“大人,敌人从侧面摸上来了。”副官慌慌张张跑过来,身上带着好几处伤。
“有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太清,大概有二十几个。”副官气喘吁吁。
“老郭,你带五十名弟兄,一定要挡住他们。”徐风大声命令道。
“跟我来,”郭长顺带着人,打着火把,风一样的走了。
“弓箭手停止放箭!”徐风大吼道,面对遮挡住眼睛的骷髅大军,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
鬼卒们像疯狗一样奔上了缓坡,朝着众人杀来。路口突然亮起了橘红色的光芒,像是一堵墙一样横亘在双方中间,鬼卒再无寸进。甚至于靠那堵橘红色墙久了的骷髅都自燃起来,很快便化为一堆篝火,路口燃气一堆堆篝火,被照得亮如白昼,早先布置的离火结界发挥了作用。
“放箭!!”徐风大吼,不少傻眼的骷髅忘记了遮挡眼睛。不过这次的弓箭并没有取得理想中的效果,毕竟鬼卒也学聪明了,一见对面的人类放箭,急忙遮住了眼睛。不过还是有十几具骷髅被射中了眼睛,散落在地,成了一堆森森枯骨。
新的鬼卒头领发出野兽般的怒嗥,冲在前面的骷髅绕开结界。不过路口不止设置了一个结界,结界间的缝隙很小,每次只能容纳一个鬼卒通过。每当一个鬼卒钻过缝隙,便有一群人招呼他,按住他的手脚,拿匕首捅他的眼睛。这个骷髅刚散架,就会有另一个骷髅进来送死,骷髅们前仆后继,士兵们乐此不疲。
显然,鬼卒们也懂得思考,在付出十几具骷髅的代价后,他们开始绕开路口,翻过篱笆,破窗闼门。鬼卒主力仍在,形势不容乐观。
位于村子中心的一座院落,卧室内,结跏趺坐的法上终于是被村口的喊杀声音惊动,一闪身出了院落,还没等他动身,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大师这是准备去哪啊?”听声音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借着月色法上瞥见一道竹竿一样的身影早已经立在房顶上,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劲装,那衣服就像是挂在撑衣竿上随风飘荡,他颧骨挺立,有着很尖的下巴。
“大师,我好饿,你这里有饭吃吗?”法上背后滚出来一个饭桶一样的物体,待他走近,法上才发现这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特别胖的一个人。
“正阳山的史艳文和史艳武兄弟?”法上脱口而出。
“哈哈哈!法上大师好眼力啊!”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胡子如同刚刷,但见他穿一件无袖的黑色粗布棉服,在寒冷天里赤裸着胳膊。
虽然从未见过这人,法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准确来说,是认出了他手上拎着的那根百十斤的大戟,“霸王戟王胜。”
三人隐隐将法上围住,面露戏谑之色。
“三位都是中原武林的绝顶高手,莫非是仰慕我佛门经义,贫僧何德何能?几位施主还请稍等片刻,待贫僧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后,再来招待各位!”法上道。
“臭和尚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很清楚。”竹竿史艳文的声音粗粝刺耳,像毒蛇一般。
法上神色一凛,心里暗想自己这躺行程已然暴露,想必这趟中原之行,不会太平了。表面还是装糊涂,皱着眉头,“我并非几位施主,又如何得知几位施主的想法和来意呢?”
王胜手拎大戟朝着虚空挥舞,冷笑道:“大师,我们不是来和你逞口舌之利的,我们只想要那些东西,还请大师不吝相赐。”
法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上毫无波澜,“想要那些东西就得看各位的本事了!!阿弥陀佛!!”法上高宣一声佛号,话音未落,已然高高跃起,金刚一般的手掌已经朝房顶上的史艳文当胸印了下去。
炽热的火焰轰然爆发,在夜色里开出一朵红色石榴花,映红了天空,比整片院落燃烧还要明亮。
法上瞳孔在收缩,“好热的火!!”
士兵们磨刀霍霍,跃跃欲试,虽然徐风想提醒他们敌人实力不可小觑,不可盲目自大,但是现在士气高昂,不可自损士气。
铿一声,徐风拔出燚阳剑,剑指虚空,做最后的战前动员,“弟兄们,战斗开始前,我在你们眼里看见了和我一样的恐惧,现在对面已经变成了一百多具骨头渣子,事实证明他们不过是一群纸老虎。现在就让我们把那群骨头送回坟墓,我北漠儿郎,顶天立地、无所畏惧。”他的声音高亢清亮,富有穿透力,直指人心。
众人像火药一般被点燃,激动得大喊大叫,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杀啊!!!,”徐风一马当先,李鼎相和李浩然跟在后面,更多的人加入进来,组成月色下人群的洪流,双方霎时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红日东升,叩启苍穹,转眼间便到了晌午,战斗还在继续。
徐风已经记不清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每次他们将鬼卒打退,便有更多的鬼卒反扑过来。人力终有穷尽时,鬼卒们却不知疲倦,终于他们开始败退,在这场由村口向村中心撤退的战争中,先是郭长顺加入了战团,那边越来越多的救完火的弟兄们也加入了,没过多久父亲也带着人加入了。越来越多的骷髅兵涌进战场,杀了一个,立马又有两个扑上来,后来他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开始机械的出剑,刺,挡,劈,再刺。
一剑刺穿面前的骷髅脑袋,徐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蹲坐在地上,他的头盔已经被打飞,盔甲浸满了鲜血。这时,一个骷髅兵从背后冲了过来,举剑刺他。
咻,一支利箭破空,射穿了骷髅脑袋,骷髅兵散成一地碎骨。
徐风的视线有些模糊,以致于他看不清射箭的人是谁,是王实还是父亲?
战斗仍在继续,徐擒手持大刀,刷刷刷连斩三刀,刀光连闪,三具骷髅被拦腰斩断,旋即有跟多的骷髅被他吸引过去,紧紧将他围在垓心。
徐风瞥见副官的左臂被一具骷髅削飞,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血,只有骨头刺了出来,白森森的,和地上的骷髅一模一样,伤口处一阵阵的流出连续的樱桃色的鲜血,融入早已经被染红的大地。那骷髅狞笑着,发出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却被副官反手一刀斩开了头骨。
一个高个子士兵刺穿西瓜一样刺穿一个骷髅头,他的头盔碎裂,嘴里满是血沫,表情凶狠,“狗日的骷髅,我肏你娘,”嘴里血沫四溅,还未待他拔出长枪,一截剑尖从他胸口刺了出来,剑身漆黑。
“不!!”徐风声嘶力竭,四个骷髅兵注意到他,朝他冲过来。他口鼻里灌满了血腥气味,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烈日下,那具骷髅的身影仿佛与阳光融为一体,其余三个骷髅兵将他紧紧围住,徐风只看见一柄黑色的长剑朝自己当头劈下。
李鼎相与李浩然从左右冲出,李鼎相右手正手拄剑,旋身向左猛斩,李浩然右手反手拄剑,旋身向右猛斩,两柄长剑上有火焰缠绕,像是烧着的火棍,两把剑斩出两道弧形红色月牙,那四具鬼卒像是被烈日灼烧的飞雪,发出半截痛苦的吟叫,瞬间消融。
李鼎相与李浩然也不恋战,架着徐风往回跑,回到那棵高大胡杨木的院落里,院子很大,剩下的二百多人全聚集在这里。
离火熊熊,熯天炽地,一切妖魔鬼怪,人神仙王,不得入我结缚界内,离火结界,起!
离火结界将众人笼罩,李浩然盘腿而坐,将秋水剑拄在地上,呲呼呲直喘粗气,一口气张开这么大的结界,况且是他不熟悉的离火火结界,非常吃力。
院子虽然足够宽阔,但是士兵们七零八落散落在各个地方,院子还是略显拥挤。士兵们有的靠坐在低矮的篱笆上、有的干脆就直接平躺在地上,还有的拄着长枪背靠树干,开战前的精锐中的精锐士兵,现在已经彻底的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望着这些横七八落的士兵,徐风心想:他们并没有失去战斗力,他们只是在积蓄力量,他们是舔舐伤口的野兽,老兵不死,必将再起。
大将军徐擒大马金刀地在胡杨树旁的石凳上,大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尽管徐擒表情平静,神色自若,徐风还是注意到他紧咬着的牙,他左臂缠绕的绷带隐隐被鲜血浸红。
结界外的骷髅们红了眼,他们像是飞蛾扑火,前仆后继的上来送死,前一个撞上结界的骷髅还未燃烧殆尽,后一个骷髅就已经燃烧起来。留下十几具篝火后,鬼卒又一个新首领又发话了,他们不再扑火,余下的两百具骷髅集结好阵势,与众人摇摇对峙。
徐风想不明白,这些该死的骷髅,总能随便选出新的首领,既然他们毫无权利的欲望,他们凭什么能勇武地战斗,悍然赴死呢?
众人的注意力被那些鬼卒牢牢吸引,没人注意到那棵苍美壮丽的胡杨木,突然化为漫天碎影,一道寒光遽然向端坐在石凳上的徐擒后背袭来。
“父亲小心。”
“将军小心。”
众人相隔甚远,眼见已经来不及出手相救,一群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徐擒回过头,那抹寒光在瞳孔内渐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