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魏萧第一次醒来在夜里,第一感觉是囫囵混沌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意识不到自己晕迷了多久,更不清楚外面世界是何种天翻地覆。
因身体伤势严重,除多处开放性损伤外,还伴有内脏撞击损伤,几乎无法动弹。左眼眉骨处皮肉绽裂,整个眼部被纱布蒙住,右眼好似被央及,周围环境看上去并不真切。
模模糊糊,眼前好似看到有长发女孩的身影,
“雅,釉……”他轻颤如蚊声!听不清对方的回应,朦胧中感觉到几团影子在光影中交错!紧接着,诸多医者寻声赶来,为身体做各类常规检查。
“雅,釉……”
不厌其烦重复着这个名字,可耳朵伴随耳呜,捕捉到的回音杂乱无章。
他努力尝试唤醒意识,但一切徒劳!终于!体力不支再次睡去!
彻底醒来已是六月中,
伴随各处伤痛见好,眼睛日渐痊愈,车祸前的记忆也被点滴唤醒,一幕幕随之刷新。
至此,特殊病房原本的清静逐步打破,迎来送往,多了几波外界探病人群。警方,高警长,地产商携高层,几位同僚……等,来自外界的问候从未间断!
病房门外的保镖对探病方不敢怠慢,一条条记录在册,安保工作做得一丝不苟。
魏萧每夜躺在病床上,想到那个女孩低眉敛目间笑容温婉,眉眼弯弯如月牙儿,透着柔软与坚韧的气质,好像被清透月光挥洒过的细瓷般肌肤,纤长细腻的天鹅颈,发际线细柔的绒毛……然而,如此熟悉的音容笑貌,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等到!
日子一长方才有所了解,昏迷之后,更是错失了关乎本人的几件大事。
第一件是外公在他住院昏迷期间已然去世。面对魏萧,崔伯言辞闪烁,俨然是隐藏了什么?
第二件,杜峰告之车祸前魏萧寻到的有力情报与证据,以良村为中心的多起连环案件,“案中案”,如非法集资,黑中介以及入室盗窃等几名嫌疑犯纷纷落网。幕后黑手不甚高明,以不正当竞争,制造舆论,蛊惑群众,蓄意栽赃等各类下作手段作案!甚至不惜制造车祸撞伤证人,来扰乱侦查!
如今,国内新闻已是铺天盖地,可惜疑犯首领自知穷途末路,目前国外在逃中!
第三件,纵横地产拆迁项目因案件牵扯,五月份被迫叫停,如今水落石出又重新启动,被栽赃的轩昊地产也进行了大规模制度改革及人事重组。
第四件事是小崔欣怡无意间透露的,车祸受害方家属鲁敏,病房内讨要说法,恰好被魏萧的父亲碰到!之后画面不敢猜想!
自此丛雅釉再未出现!
已是六月下旬,屋外日头很大,阳光白花花一片,不遗余力垂直射向大地,令万物无所遁形!
魏萧尝试走下床,手机再次按下早已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耳边依旧是机械的女声周而复始拨报着: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魏萧命人提前办理了出院,随行的两个保镖,是父亲指派的。对于父亲这种以保护之名行监控之实的做法,他简直深恶痛绝!
医院停车场内,黑色顶级配置款凯迪拉克旁,举止有礼的专职司机笔直而立。魏萧一声不吭坐入后座!
凯迪拉克一路绝尘朝干休所驶去!
他长臂一挥,书房双扇门应声而开,魁梧的身躯阻挡了日光的射入,光影交汇处背光的剪影显得异常压抑,
魏勇岿然不动坐于书桌旁,眸光微闪,对于儿子的前来似乎早有预料。
电光火石间,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碰撞,暗波涌动!只短暂的停顿,魏萧隐忍着愤怒破口而出:
“你对她做了什么?”
听到他开口,魏勇才缓缓合上文档,随即摘掉眼镜,下巴半扬,睥睨对方一眼:
“魏肖,所以你半年没回家,一张口却是为一个外人与父亲争执……”
“父亲,试问你是不是参与的有点多?”魏萧一顿一挫地问,
从小深知父亲老谋深算,自认不是父亲的对手,暗自韬光养晦,甚少与之正面交锋,偶尔也有意难平的偏激反应,正如此次!
“笑话,我的儿子在医院昏迷了将近月余,难道要让我无动于衷?”
魏勇没再看他,继续用一种漠视的语气不紧不慢的口述着:
“两件事,第一,和那丫头一刀两断,她家庭状态如何不堪入耳?你应该早就心知肚明!车祸后,她父亲的伤已经痊愈,后期的医治费用没有少他一分。额外,我还可以再给她一笔!之前感情种种我既往不咎!”
“第二,离开拆迁组,我是你父亲,想我纵横一生,辛苦培养你二十八年,不是让你替人做挡箭牌,更不是给别人当奴隶使唤,你最近总踏浑水,让人倍感失望,无需再做无用功!身为人子,听话,照做,大家彼此相安无事!”
“不然呢?”魏萧的指甲掐着掌心!骨节间发出几声脆响!
“……”
魏勇没有回答,只是后背缓缓靠向椅背,将目光投向鱼缸,表情越发冰冷,食指中指不断交替敲击着桌面!
魏萧怒极,最终忍无可忍,回怼道:
“母亲也是你机关算尽娶到,然后再无情丢开的吗?”
“混账……”
魏勇当下冲冠眦裂,呼地一下站起,随手抓起一只近身茶杯,却听咣当一声脆响,杯身炸裂。
魏箫只觉眼前似有一黑色物体飞过,身体纹丝未动,撞击的声音就在身旁响彻耳膜。余光扫过身侧墙壁,黄绿茶汁顺着墙壁一条条蜿蜒而下,零碎的瓷片四下飞溅,最终散落于地面。
魏勇自有分寸,顾及着儿子伤疾,雷霆之怒无处宣泄,只得让茶杯做了替罪羊。
魏萧盯着地面散落的瓷片不语!他忆起某一上午某一瞬间,某人的某一段话!
“……瓷杯……假若碰到不懂得善待它的人,一旦碎掉,不但修补艰难,更加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泥或是土,甚至还会变为利器伤人……”
崔伯在楼下时,看到刚出院且怒气冲冲上楼的魏萧,意识不妙,直到听闻茶杯碎裂的声响,意欲敲门,隔着门板隐约听到门内的对话:
“工作的事,我答应你!但切勿再监视我!请还我自由之身。”
“混账东西,让我重新教你怎样才不被人算计?还是怎样立足江湖?”
……
……
七月未央
接下来的日子魏萧过得空虚闲散,陪伴失意的挚友成了佟盟回国后的首要大事。
这天深夜凌晨,佟盟结账走出会所,却见先出门的魏萧身形略显颓废,单手撑着树干,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街对面酒吧门口。
灯红酒绿之下,衣着暴露的女郎,被两个行为猥琐的男性调戏,男对女,哪方吃亏显而易见!更何况是二对一,男子已经上下其手……
此桥段不但狗血,还有些老掉牙!
魏萧看到这儿,没了精神,拿出烟点上,动作并不连贯,
“喂,医生不是说不让吸烟?”佟盟问!
“死不了!”
话到这份上,索性作陪,对方也拿一支点燃,佟盟骨子里儒雅,大学时吸烟也是跟对面这位学的!
两个人没再说话,沉默吞云吐雾,继续看向街对面,女郎最终破声尖叫,被周围执勤的保安救下,畏畏缩缩坐上了电动车……
夏夜晚风送来一丝微凉,他俩同时被呛了几口烟,双双撵息了烟蒂!显然,两个人都没有领略出烟草带给人的真实感!
“你有没有经历过类似英雄救美的状况?”
魏萧问。
“碰到,我也会报警!看来你碰到过?”佟盟不假思索。
“碰到过,鬼使神差的……”
魏萧点点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月亮不见踪影,星星亦不够晶亮,他转过身朝黑色奥迪停车方向迈步。
车祸之后,他没再自己驾车,佟盟回国之前,他自有专职司机安排出行,但那种被监控感觉令人生厌,佟盟一回国顺便带他来了津海市!
然而,在这个不算陌生的城市,依旧没找到她!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最近状态差,可不单纯是因为工作!”佟盟坐上驾驶座总结一句。
魏萧没有否认,将安全带卡嗒一声叩上,
“我弄丢了一个人!”
佟盟手撑着方向盘,很明显忘了启动车子,他不解道:
“听赵郡成说,你安排了一个人在公司做兼职,可是后来你出车祸,她反而要一声不吭离职?”
投资公司,魏萧也隐形入了股,这件事没几人知道,难道丛雅釉能掐会算?
“我父亲的手笔,但我没办法知道其间细节,更没料到她走得这么彻底!”
“你没去学校找?”
“学校已放暑假!所有与她有关联的地方我都找过了……”
“活生生一人怎会凭空消失?肯定是在躲着你,再不然是你忽略了哪一点……”
“难道……”魏萧眸光流转,将后面的话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