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他微微转头,看着黑炭四不像镇守着的木门,淡淡的笑容不自禁的就飞上了脸颊。他想象着小葵见到自己清醒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激动?是欢喜?总不会是像当时那般惊讶吧。
随着“吱呀”一声,秦艽的笑容便凝固了,就像是等待着暖阳的向日葵,等到了一场大雨。
“是你?”秦艽冷冷的说,如果可以,他绝对会跳起来狠狠的揍对方,抽他的大耳刮子。
“秦少侠,你醒了?”推门而入的人正是白陆。
“滚。”秦艽回首看着坑坑洼洼的房梁,他一刻都不想看到白陆那张脸,如果可以,他现在还想堵上耳朵。
秦艽的态度让白陆前行的身子顿了顿,他原以为秦艽一直昏迷着,也许还未了解事情的经过和真相,但现在想来,其实秦艽早就知道了。
“你已经昏迷了好些天了,我也让人仔细给你检查过,幸好身体并无大碍。”秦艽听得出白陆的声音十分疲惫,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之前发生的事,我很抱歉。”白陆沉默了一会才说。
伫立片刻,眼见秦艽似乎并没有继续骂他的冲动,白陆才又开口:“犯了错就要受罚,有罪就要偿还,我不是来奢求你的原谅的。”
“呵呵,那你来干嘛?来看我死没死?还是有没有缺胳膊少腿?那倒是让你失望了。”秦艽忍不住出言讽刺。
“我是来赎罪,打也好,骂也好,杀了我也好,都悉听尊便。”白陆并没有为自己开脱,因为他没有阻止这一切,他本来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如果他当时没有像个懦夫般的躲在山洞外。
也许正如杜维所说的,他亦是帮凶吧。
秦艽看不到白陆的表情,是故意不看。但他大约也能想象得到这位昔日风发意气的白堂主,在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张怎样颓废的脸。
“我会杀了你。”秦艽说。
“好,等你伤势痊愈,我引颈受戮。”白陆点点头,语气决然。
“哼,滚吧。”秦艽说完闭上了双眼,不愿再多言。
白陆走了,片刻的安静后,房间迎来了第二个访客。
小葵将药碗放下,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打趣,但秦艽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想要逗她开心的心情了。
“唉!”小葵叹了口气,她说了这么久,秦艽还是一副满面愁容的模样。
“其实是白堂主救了你的。”小葵偷偷的观察着秦艽的表情,见他询问的眼神看来,才又开口说:“这几天他也来了好多次。”
“他怎么会救了我?”秦艽眼神飘忽着说。
“那天我回去找你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你从天上掉了下来,你知道的,我武功不咋样,是接不住你的。”说着小葵的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恐惧,也许是想到了那白色的巨大鸷鸟,也许是想到了其他别的什么。
“所以是他接住了我。”秦艽慢慢的说。
“是啊,不然呢。”说着小葵忽然笑了起来:“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就真成名副其实的猪头啦。”
“你才是猪头,大猪头。”秦艽没好气的说。
“大胆,本女侠也是救了你的,你敢骂我。”小葵气鼓鼓的瞪着大眼睛。
“哼,本大侠也救了你,算扯平了,就骂。”秦艽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气死我啦。”小葵气呼呼的瞪着秦艽,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小葵贼笑着伸出了魔手——趁着某人暂时行动不便,小葵狠狠的捏着他的脸颊,直疼得某人龇牙咧嘴的求饶,这才得意洋洋的松手并示威般的重重“哼”了一声。
“领教到本女侠的厉害了吧?”小葵得意的笑。
“领教了,领教了,女侠饶命啊,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秦艽高肿着半边脸颊,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说。
“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小葵又说:“我听说,黄璃小姐的病治好了。”
“是吗?”秦艽闻言笑意渐敛。
小葵点点头:“我还听说,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好几天里谁都不见,就连白堂主都被拒之门外。”
“……”
“后来她终于出来了,但却独自一人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信,让白堂主不要找她。”顿了一下,小葵又低声说:“唉,你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时,得多伤心,多难过……”
“难道你不恨他们吗,不恨白陆,也不恨黄帮……黄爵吗?”秦艽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小葵。
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安静最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恨,我恨死他们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小葵似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说着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但是,他们好像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有点让人可怜。”
“是吗。”秦艽说着叹了口气。
这傻丫头,心地太过善良了,若是安危相易,她真的不幸死了,又有谁会来可怜她呢?就算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了,那天,我赶回去的时候,除了白堂主,在天上还有一个人……”小葵说着露出古怪的笑容。
秦艽看着小葵,想起了那个于高空之上仗剑大显神威的男人,忽然脸色一变。
“他的声音……”俩人异口同声,然后默契的相视一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小葵又唠叨了几句,呆了一会便离开了,秦艽默默转头看向门口方向,门上那黑炭四不像仍旧咧着大嘴。
但,不知为何,秦艽这次觉得它并不是在笑,而是在悲伤。
几天后。
东山,十里坡。
秦艽和小葵并肩而行,身上并没有什么大包小包的,衣物和食粮也都收在小葵的储物贝里,所以俩人也算是一身轻松。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小葵率先开口。
“不然呢?该告别的都告别了,想见的人也都见了。”秦艽转头看向小葵似在询问,可他也没期望小葵能说出什么像样的回答。
他们最终没能杀了白陆,也没有揍他一顿。因为啊,有些人他虽然还活着,但也许比死还痛苦,因为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折磨。
“嗯嗯。”小葵不出意料的只是点点头,忽然指着前方惊讶的大喊起来。
秦艽顺着小葵手指方向看去,一人正半躺在树上枝头,豪饮着一葫美酒,酒水顺着浓密的大胡子滴落长衫,好不潇洒惬意。
“啊,龚兄,你怎么在这?”秦艽惊讶的说。
“咦,这位小兄弟是谁啊,好面熟的样子。”大胡子抱着酒葫说。
“呃,龚兄说笑了。”秦艽尴尬一笑说。
“大胡子你喝醉了吧?看看这是几?”小葵也跟着瞎凑合,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在面前晃了晃。
“是二……不对,我没醉!”龚旺忽的坐直了身子,瞪大着眼睛说:“我可是听到了,我是不该告别的人,是不想见的人。”
‘呃……原来是这样啊。’
知晓了缘由,秦艽倒是不尴尬了,脸皮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龚兄误会了,小弟这不是知道你在这嘛,还特意带了些好酒……”
说着说着,秦艽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葵却已先他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