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武传玉成亲的前一日,武家庄已然挂满了红灯笼,那大门前贴了许多喜字,守门的老军和伙计们,都换上了带红的喜庆颜色的衣服,一切都准备的着不多了。
武家庄前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策起漫天尘土,正是武传玉带自己手下训练,此时历城大营正在抓紧练兵,武传玉不想让自己亲卫部下落下了,便还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练。
此时便见张冲策马冲到了正在马队中武传玉前,道:“大爷,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现下裴夫人要大爷进去试一试衣裳,这是大婚当日要穿的。”武传玉本不欲去,张冲又道:“老太爷和老夫人也在一边看着。”武传玉只得松下了缰绳,将马鞭扔给张冲道:“今天一定要达到协同一致的效果,我试完衣,再回来与大一同训练。”张冲只得低声应了。
黄前驿是泰安和历城之间的重要驿站,所以军报急递,均需从此中转,这里常备有马匹二十,守兵二十,备有许多马料,还有驿丞一数,辅吏数人,每日来往,都有记册。
此时驿丞黄天水对手下辅吏道:“这些日子,从历城往泰安方向去的官员,有三十多人,都是齐地境内有份量的官员,前一日是耿如纪大人和张家玉将玉及一众辅官往泰安去了,明天武将军大婚,此后想必我们可以轻松一些。”
一边的一个老辅吏笑道:“可不是,武将军是平定流贼之乱的红人,除了李丛哲老大人和几位重要人物,其他的官员们多少都和武将军有交情,自然是要去的。”
另一个辅吏也道:“武将军婚礼一完,我们以后的事情,想必是为前线将士转运信件,不过总比这些日子较松了。”
几个说到这里,将茶壶中烧好的茶分到各个辅吏茶杯之中,众人想到后面的日子轻松一些,均感欣慰,几人或是喝一些茶,或是翻看一下来往记录,气氛也没有前几日的急了。
便听到门口传来铃声,一个驿卒跑进来道:“各位大人,又有一队兵马过来了,只是人多一些,那带队的官兵还要您去见他。”
黄天水以为又是那个维缠的人物,盖驿站往来,时不时有就人来提要求,特别是一个官员的家眷,什么都不知道,一来便是要马的,要粮的,要人的,如果驿站这么给下去,肯定支持不住,所以怎么打发走他们又不得罪人,就是一件难事了,想到这里,黄天水站了起来,道:“我与几位一前去分说一番。”几个辅吏也站起来道:“我们同去。”
出了门,便看到一个穿了锁子甲,亲兵打扮的兵士在马上,身后是约数十名兵士,都下了马,将门堵住了,这带头的兵士生得甚至是匪气。
黄天水正想开口怎么让对方退却,这亲兵打扮的兵士看了看四周,道:“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吧?”
黄天水略感不对,道:“这位大人,我们这里却是没有多的军马的,所有的军马都上了册的,每日一查,便是耿大人来了,也动不得,大人要马,还是去别处吧。”
这亲兵四周看完了,对身后的兵士道:“一个不留。”
黄天水正感错愕之间,一根投枪凌空飞来,黄天水不是退伍兵身,只是普通文吏,闪不及。
长枪穿过胸堂,将他带着向后退了几步,血将一衣青布官袍染红了。
黄天水眼睛得老大,不肯闭眼,便看到兵士们从门口涌入,抽出兵器,向驿站中的人挥动兵器砍杀起来。
惨叫声,兵器相撞击的声音四下响起,片刻之后,声音都停下了。
亲兵头子走到黄天水面前,用力握住投枪,将投枪一抽。
黄天水仰面就倒,血水终于蒙住了双眼。
罗五车带着秀才青巾,坐在武家庄的偏厅,慢慢喝着茶水,一边正坐着化世威等人,华世威还在不停的与几个吏员喝酒,他们这些和张、武走得近的人,都会提前一天到武家庄来。
武传玉还在与一众人说着此次练兵之事,罗五车顿感兴趣,现下他已是秀才,至于要不要走考举人,走文官的路线的方法,他心里是不想的,只是这是老爹的遗愿而已。
现下左右坐的都是武人,说的都是这次和女直兵决战之事,罗五车听了,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再走文官的路线了,但是现下从军,也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
华世威知道他的心中事,扯了一下他道:“当年孙元化便是自走练兵,练出一只强军,你因你父亲受封,长清堡附件的流民田,名义上都是你的下属,你为何不自募兵马,长清堡的流民,无故不得授田,只有军功落下,田地才能是自己的,只此一条,你一募兵,就可以练出个二千人的军队出来。”
罗五车一想,此确为实事,长清堡田地贫瘠,产出较少,收容流民分田,这些流民没有军功,虽然分了田了,但名义是代官府耕种,自已有父亲罗一贵的战死而受封的都尉爵位,加之自己是秀才,也可以练起兵来。
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向武传玉告别,现下他是等不及了,只想着快快拉出一只二千人的队伍出来,这些流民,许多都是过去的流贼,加以训练,是必成强军。
武传玉还想留下他到第二天,罗五车去意已决,向武传玉营口敬了一杯酒,便要出门而去。
罗五车跨步出门,心头又想起了自己父亲死于乱军,自己的乱军这中从军,做了流民兵的事情,父亲希望自己考科举,也是因为自大周开国以来,文贵武贱,父亲见势不可逆,方才让自己去考科举。
但是保家卫国,为大政方针护航,还是要有刀枪在手。
流民兵平定以后,从去年开始,女直兵再次兴起,此时已是女直兵第二次进攻中原劫掠,女直兵数已数十次大败周兵,特别是女直兵这次进关,攻克北平城,杀害宗室燕王及宗室子弟百人,抢掠北平人口四十五万,大火一月不熄,抢掠北平之后又分兵劫周边十多个州县,逃生的难民一渡在黄河边挤在一起,入黄河水中而死者数万人,这一年开春,罗五车看到在黄河边看到成堆成堆的难民尸首顺黄河而下,几乎将渡口堵住。
周兵官兵逢女直必败,三万人上的战役,现从邸报中得知的,至少听过七八次了,每战皆败,现下敢与女直兵正面决战的周兵将领,已然死的差不多了,这些战役下来,丧师不下二十万。
山海关一系的官兵只敢守城,不敢出城野战,
现下北方河北、河南、辽宁、山西一线,女直兵横行无忌。
罗五车自当过一段时间的流民兵以后,已然不再对于四书五经有兴趣,和武传玉、李群山等结交之后,更是宁为武夫,不为读书人。
星夜之下,左明玉看着手下的老兄弟们,近六百人齐齐整整排着方队,向前步行行军,兵器有月光下闪着光。
左明玉骑了一匹马跟在最前。
即使有附件的人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向历城齐结的官军,他们不知道这支军队是以前流民兵的精锐,而平时齐地的官兵在不集训时,很多也是将号衣和盔甲集中存放在武库的,所以看到穿着便衣行军的大队人马,也不感到奇怪。
这近六百人,都是流民兵败后,左明玉收集的精锐,其中大部分是前披甲精锐,曾是胡权直领的中军。
六百人行军,只有脚步之时,没有其他声音。
左明玉心中骄傲,这最后的老兄弟,在流民兵大败,十多万流民兵尽墨之后,左明玉带这一支部队,每每从官兵的大围捕中逃出,其中固然有方应臣的暗通,更多的是自己这支军队不俗的战力斗,要知道张家玉、武传玉后来练出来的兵,已然实现执行战时纪律如铁的地步,其中数次和官兵硬拼不落下风,这个官兵,可不是指原来的卫所兵,而是张、武后来所练的新军。
当年流民兵兵威盛时,这支军队便是流民兵的双甲精锐,邓得志和胡权屡屡取胜,便是有这些双甲精锐。
此时已急行军六个时辰,已然到达了规定的地点。
身边的副将上前道:“将军,我们已到了小横山,这里正是方以智和我们约定的地方。”
左明玉道:“四下侦查,看有没有伏兵之类。”早有几个兵士去了。
不多时,前面的便来了一群人,打着火把,远远的见了,左明玉这边的兵士也迎了上去,两边对了一下切口,左明玉便看一个披了披风,将头盖住的青年在兵士的引路下,带到了自己面前。
那青年将头上遮帽掀开,道:“在下方以智,左将军久等了。”
便看到后面一行人推着推车过来,上面都是水食一类,正是方以智送来的补给。
李群山到了武家庄外,身边是解雨,李群山道:“我为了传玉结上婚,可是小人都做了。”解雨道:“师兄何出此言。”李群山自感失言,笑道:“我就随口一说。”
解雨不言。
李群山道:“此时一来那方家小姐是个品行淑良的女子,品貌都不差,二来与方家小姐结合,也是为了这支军队内部团结,当年一起杀掉方元化,虽然方应虎、方应龙、方应之等人都知道,一群方家下级军官事后也没有说什么,倒底都姓一个方,心里是不舒服的,武传玉取了方丽萍,便是调和矛盾,再怎么说也算是方家的女婿了。”
解雨却道:“我若不是看那方家小姐对传玉也是有意思,我才不来催成此事呢,
李群山道:“方家小姐当然对他有意思了,只是他,也许对于男女之情,早就死透了心罢。”
解雨道:“你说是那水明苫么?这我是知道的,只是他与水明苫怕是永远不可能的。”
李群山道:“希望他和方家小姐好好相处,时间也许能陪着出感情出来,让他们彼此不再孤单。”
李群山又道:“以往的师兄弟姐妹们有什么新的动向么?”
解雨道:“储香儿到了山西,似是为吴元济要求巴山派派出一名得力的高手去护自己的家眷,储香儿师妹便去了。”
李群山笑道:“我有个老朋友也调到山西去了,叫许国用,唉,这家伙真是得罪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往前线调,你看那个李文宏,就调到了江西,朝中有人好做官。”
解雨道:“只盼他们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