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宁微安心的在张宅中等了一夜,清晨起来实在是闲不住,又将自清河带来的古籍整理了一番。
赵宇端来了早餐,崔宁微看了一眼,是一碗粥带上几碟小菜,摆的模样倒是挺好看的。赵宇有些难堪,昨日他便嘱咐府里唯一的女仆刘大娘将早餐做的精细些,他觉得这小公子虽然平易近人,但看那气度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人家远道而来,自然不能亏待。哪里知道刘大娘也不懂精致的吃食,以为青菜萝卜摆出些花样便算是精致了。
“我家大人素来节俭,府上的厨娘也是乡下请来的,还请小公子见谅。”赵宇立在崔宁微身旁,为难的说道。
崔宁微倒不介意,她随父亲四处游历时,连野菜都吃过,父亲煮出来的青菜又苦又涩,却还要嫌弃自己的女儿水放少了。眼下的饭食虽是清粥小菜,比起崔子业的手艺却是好上太多。
为了不让赵宇以为自己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崔宁微二话不说便将端上来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赵宇见状,心也放下了,满意的端着盘子走了。
张子珩回来的时候,崔宁微正在院子里照料花草。他看见院子里一株合欢花下站着正在铲土的小公子,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崔子业的孩子。崔子业生的清秀,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当年在帝京也是不少名门望族想要挑选的东床快婿。许多人求到张子珩这里请他做媒,他无意干涉徒弟的私事,却也问过他可有看得上眼的。崔子业便老实答道“家母生前曾为徒儿订下了青州薛家的女儿”,没想到崔子业学有所成之后,果然娶了薛氏嫡出的二女儿。薛氏亦是出身四大家族,性情温婉娴熟,配他的徒弟崔子业倒也不算委屈。没想到他女儿竟然随了崔子业,半点不肖其母,扮起男装来也不容易看出端倪。
崔宁微见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拿着一把羽毛扇,慢慢悠悠的晃荡进门,便知道是父亲的老师张子珩了。
她丢下手中的铲子,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过来见礼“拜见太傅大人”。
老头捏了一把胡须,听她说太傅,摆了摆手,示意她跟在身后进屋说话。
“我早已辞官多日,太傅之职已是前程往事。”张子珩说着,走进了屋,坐在一把竹椅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父亲将你送来竟陵,也是想你拜我为师,只是我当年既已收了崔子业,如今便不好再收你了。”
崔宁微有些不解,问道:“为何?”
张子珩笑着说:“真是个傻孩子,我若收你做徒弟,岂不乱了辈分。再者,我曾听说,你父亲一直将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若是拜师,你也应当拜崔子业为师。既如此,你以后唤我师祖便可。”
崔宁微无言,这老头倒是厉害,讲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辩驳。崔宁微也无意辩驳,她知道该教的东西,张子珩自然不会吝啬,该干的活,也不会因为喊师父还是师祖而有所区别。
崔宁微到了张府几日倒是解决了赵宇说的府上人手不够的问题,她不仅担负起照顾花草的重任,而且兼顾了厨娘一职,原先的刘大娘反倒成了打下手的了。刘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个小公子不仅人长得俊,做起菜来也是毫不含糊。每日写了菜单子嘱咐她去准备食材,到了饭点的时间便能整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早餐也不再是青州白菜,换了各种花样。不仅喂得张大人心满意足,就连府里的下人都跟着沾光。
赵宇便在刘大娘身边念叨“大娘,你看看人家小公子做的这才叫饭菜,原来你给我们吃的都是猪食。”
刘大娘抄着扫把作势要打赵宇:“你小子,嫌弃我给你吃的不好,现在不也力大如牛吗?”
赵宇连忙跑到厨房里寻求崔宁微的庇护“小公子救救我,大娘拿着扫帚要打我哩”。
崔宁微正挥着锅铲,忙得热火朝天。听着他们在屋外的谈话,也忍不住偷笑,急忙替赵宇求情“大娘快饶了他吧,大不了罚他一顿不许吃饭。”
赵宇急忙装可怜,“小公子可不能这样对我,那日还是我帮你帮的行李呢”。
刘大娘爽利的笑道“小公子这个主意好,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说大娘我做的饭菜不好吃。”
崔宁微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哪里会真的不让赵宇吃饭,今日嘱咐刘大娘买了两条红烧鲤鱼,她便偷偷给赵宇留了一条。
饭桌摆在院子的合欢树下面的石桌上,菜端上来的时候,张子珩尝了一口鱼肉,心情甚是愉悦,大赞有帝京归云山庄的风味。
崔宁微不语,在心中暗笑,她的厨艺正是承于归云山庄的厨娘,能不有归云山庄的风味吗。当年随父亲外出游历归来,崔宁微便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掌握一门厨艺的话,以后还跟着自家老父亲出门,迟早要被霍霍死。所谓生存之道,对她而言大概也仅仅是能养活自己的道理罢了。
薛氏很高兴自己的女儿能主动学习一些技艺,为她请来了归云山庄的厨娘,好生教导着。
崔宁微没想到自己当初一时心血来潮的想法,今时今日居然能派上用场,至少还可以讨得师祖他老人家欢心。
张子珩离开帝京已有些时日,对于功名利禄倒是不甚留念,惟好归云山庄的饭菜。这个徒孙认得倒是不错,还有些可取之处。看她打理园中的花草不过几日便修整的有模有样,更是心生欢喜,嘴上却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