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少爷瞬间便没有了想其他的心思,因为伴随着江苡这句话的,是那不知道从哪传到他鼻子里的饭菜香味,伴随着这香味的是他自己肚子里传来的如火车般轰鸣的响声,还有那情不自禁冒出来的口水。
刘少爷一个猛回头,直奔着香味而去,那速度似乎比他平时要更快三成,但他却不是最快的,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快,那便是本就在他侧前方的江苡。
此时的江苡方才看起来像一个少年,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那石桌,一手拿起石桌上的馒头,也不言语,更无仪态,直直的往自己嘴中送去。
但他显然比不上刘大少爷,因为刘大少爷这会正左右手各拿起一个馒头,快速的往自己肚里送去,那速度也似比平时更快三分。
馒头好吃实难咽,尤其是江苡和刘大少爷这种吃法,先后噎着的两人却采取了不一样的处理方法。刘大少你的处理方法尤其的特别,他摆出一个起手式,大喊了一声“去”,便解决了这个小问题。
但江苡的解决方法简单而直接,他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来,看也不看的一饮而尽,放杯之时仿佛意犹未尽的抓起桌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来倒进了嘴里。
完全没有注意旁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伴随着叹息的还有一句略显惋惜的心疼:“茶可不是这么喝的!”
正狂吃馒头的江苡听得这句略显矫情的话时,明显愣了一下,但他自己似乎也没觉察出来,只是在咀嚼之余拼命挤了一句:“不过是一杯茶水罢了,有什么值得深讨的!”
听完这句话的掌柜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便露出会心的笑容,那笑容就如同成型的牡丹一样,一下子便把他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也把一个小院照亮了起来。
咀嚼中的江苡好似想起了什么,这种走神明显让他的咀嚼速度慢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掌柜,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又仔细的、慢慢的低头想了想才道:“对呀,不过是一杯茶水,不过是一杯茶水罢了。”
自言自语的江苡突然便笑了起来,那笑刚开始时一如刚刚的掌柜,慢慢的在脸上舒展开来,但不同于掌柜的是他本无皱纹的脸上此刻却变得夸张起来,那笑声也从刚开始的轻笑变得大声,变得高亢,仿佛这小院都随他一起笑起来似的。
大笑中的江苡丝毫不顾忌一边目睑口呆的刘大少爷,一脸呆荫的刘大少爷也不能理解与他一起战斗着的江苡为什么就大笑起来,而且笑得这么夸张,夸张得都已经蹲在了地上,笑得眼泪直留。
涕泪横流的江苡索性坐在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大笑起来,边笑边看着掌柜的道:“真的只是一杯茶水吗?”
掌柜的收敛了笑容,看着江苡认真的想一会才道:“似乎,好像,确实,真的只是一杯茶水呢!”
“那茶叶呢?那水呢?那杯呢?”
“都在茶中矣。”
“那我呢?那你呢?那他呢?”
“也在茶中。”
“那这客栈呢?那这碾城呢?那这宛城郡呢?那这九龙大陆呢?”
“这……”掌柜的又认真想了一会才道:“还是在这茶中。”
“那过去呢?现在呢?将来呢?”
“一样在茶中。”
“这么说,这不过只是一杯茶!”
“是一杯茶。”
“这么说,这真的只是一杯茶!”
“事实如此。”
听完这话的江苡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样,越发不可收拾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完全奔涌而出,笑得鼻涕连线而下。
大笑里的他端起一杯茶水,看了掌柜和刘大少爷一眼道:“那就这一杯茶,敬二位。”
豪迈的江苡这一刻再也不见他时的担忧和顾虑,举起那一杯茶一饮而尽,仿佛那不是一杯茶,而是一杯酒,他也不是他,而是一个豪情的江湖客。茶水顺着咽喉顺次而下,快速而热烈的流进了江苡的胃里,流进了他的身体里,留进了这小院里,留进了这碾城里。
直到这一刻,江苡仿佛才发现,他是属于这碾城的,属于这陈国的,属于这九龙大陆的;也仿佛在这一刻,这碾城、这陈国、这九龙大陆才接纳他一样。但只有他知道,在茶水落进心里的那一刻,他的心好似有了变化,但他也说不上来,变的是什么,只是心里默默的念道:“待到哪年茶香时,再来摘她、炒她、泡她、喝她,与她相识、相亲、相容。”
说完也不顾依然目瞪口呆的刘大少爷,自顾自地喝下了手中的茶水,将那杯子轻轻的放在桌上。
“茶不错,院子也不错,客栈更好,但我却没有时间今天做在这里了,改天我再登门一住吧!”收敛了笑容的江苡看着掌柜道。
“当然,我这院子和客栈在这宛城郡、在这陈国都是极好的,公子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掌柜的重新恢复了他掌柜的本色,微笑着道。
“你们在干什么?”依然一脸蒙逼的刘大少爷这时候依然没有明白刚刚倒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分明知道,刚刚分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和四海阁有个约定,必须要在这几天完成,所以只能改天来住了,我想掌柜应该不会介意的。”江苡轻笑道。
“当然不会介意,这有家客栈便是公子的家,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掌柜依然笑着言道。
刘大少爷看了看江苡,又看了看掌柜的道:“那感情好,以后我会常来的,把你们这好吃的多准备一些。”
“一切都按照你的吩咐,公子。”掌柜拱了拱手道。
刘大少爷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拿出他那把漂亮的扇子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是得快点走了,要不然真的要误事了。”
“恭送二位公子!”掌柜的前行一步道。
刘大少爷却不理掌柜的殷勤,而是转身与江苡一道向门口走去。
“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
“这次其实比上次更有意思一些?”
“为什么,难道两次有什么不同吗?”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我每次来这里会有一些特别的触动,但具体是什么,却也说不上来。”
“你来过几次了?”
“我不知道。”
“每次都不一样?”
“呃,这个我也不太肯定。”
“不太肯定?”
“是的,不太肯定。”
“为什么,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嘛?”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就像天空变化的云团样,你明明看得到,但要靠近去触摸他,却又感觉什么也没有。”
“那你今天是什么感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
“感觉这个小屋子和上次不一样了,整个环境都不一样了,连那个掌柜的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那上次来是什么感觉?”
“上次来没这么复杂,只是单纯的带着我上楼吃饭睡觉,其他的我便不记得了。”
“中间你们没有说点什么?”
“完全想不起来。”
“完全想不起来?”
“是的,完全想不起来,就好像我似乎没有来过这里!又或者说,我根本就在这里什么也没发生!但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防仔细想想,你在里面呆了多久?再问问你的朋友,我们在里面呆了多久了!”
这段快速而缓慢,简单又复杂的对话在黑子出现的一刻终于得以告一段落,但没结束的是两人都把眼光移到了黑子身上。
黑子很明显听到了他们最后的那个问题,他仔细想了想才道:“我不肯定,好像就一柱香的时间!”
“你觉得呢?”江苡转头看着刘大少爷道。
“我不知道,感觉好像是一会,又好像是过了好几日,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这就是我一直搞不懂的地方。”刘大少爷苦笑道。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呢!”江苡想了想才道。有一点他却没有说,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在里边呆得起码有好几天,因为那明显的饥饿感是骗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