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离开客栈的时候,就如同一个从客栈离开的客人,一点留恋和不舍的情绪都没带,转身便走,端的是干净利落。
江苡隐约知道些什么,这也不太奇怪,让他奇怪的是,这老头走便走吧,居然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带,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但面对江苡询问的目光,老头却理也没理,而是想当然地说道:“难道你这个小财主不应该为我准备些吃的穿的么。”
江苡知道,这是赖上他的节奏了,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赖上就赖上吧,话说他本来也对这老头子挺好奇的。
时间就在一老一少有意无意斗嘴里慢慢过去了,但突然地,那老头以与年龄不相符的身手突兀地向一旁闪避过去,就好像前面有一头超级猛兽似的。
“你……”江苡正想数落他几句,但看着前面出现的那个人,他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如同一只小老鼠见到一只猫,又如同闹腾的学生看见师长。
而他面前站着的,豁然便是他此刻最不想见着的人,那便是他的母亲,江柳氏,药仙子柳菲。
此时的柳菲,柳叶倒竖,一只手非常熟练而自然地便向着江苡那晶莹剔透的耳朵伸了过去,显然这个动作已经非常的熟练了。
但她的手却又突然地停了下来,不是她突然觉得江苡的可爱,也不是她突然觉得江苡可以原谅,而是她突然发现站在一边的老头。
她那倒竖的柳叶突然地就变成了弯月,那紧闭嘴唇突然地就露出了八颗牙齿,而她自己也突然地从冬天过度到春天,如春天般温暖,这是江苡的感受。
这也太突然了,这是那老头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头竟然从这春天般的温暖里感觉到了冬天的气息,这气息让他竟让他诺诺着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难道说我赖上了你儿子,打算到你家白吃白喝么,这也太不要脸了,即便是他真的不要脸,这话此时也说不出口的。
温暖如春的仙子和诺诺不能言的白发老头,这场面一度极为尴尬,柳仙子心里想的是带着自己家小子胡混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而老头郁闷的是,这让人家抓了现行,还要上人家家里白吃白住去,这话却是不好开口啊。
站在路中间的江苡慢慢抬起头,看着场中不说话的两人,渐渐咂摸出味道来,这是个微妙的平衡啊,要不要趁机溜了呢。
嗯嗯……,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算了吧,老实点也许还能好过些。
“娘……”江苡拖长了音调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让柳菲又从春天过渡到冬天,虽然她脸上表情丝毫没变,但江苡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嗓了也让老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居然有了逃跑的冲动。
“娘……”江苡又拖长了嗓子来了一下,终于,这一嗓子让两个人都受不了了,柳菲终于对着儿子开了金口。
“什么事?”
这短短的三个字,居然让老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刚虽然只有那短短的一瞬,但他却充分体会到什么是吃人的嘴软这句话,好尴尬。
“家里来了客人,你都不知道向为娘介绍下么?”柳菲又道。
“娘,这位老先生是前街开客栈的,刚刚他家的客栈倒塌了,儿子请他到咱家暂住些日子。”江苡边说边想着,这老头叫什么名字来着,怎么就没问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悄悄伸出手去,在背后胡乱比划着什么,意思是让老头感觉接着编,他快要编不下去了。
老头多精明一个人,一但从那尴尬的境地里出来,很快便恢复了他那油嘴滑舌的样子,噢不,是精明的本来面目。
他向着柳菲微一欠身道:“小老儿王启年,突逢大变,端的失了分寸,实在是打扰贵家了。”
“王掌柜客气了,济人危困本就是我辈人应当做的,还请不要介怀。”柳菲还礼道。
柳菲边说着,边让开身子,将王启年和江苡让进家去,等到江苡走到她身边时,她才伸出手,狠狠扯了一下江苡的耳朵。
江苡默然地跟着柳菲往里走,他知道既然柳菲都开始寻找自己,那这次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等进到屋里,他才发现,果然是出了事情了,因为屋子里不只有柳菲,还有一个此时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王夫子。
王夫子的脸色比柳菲好不了哪儿去,此时也是一脸铁青色,焦急的看着门外,看着躲在柳菲身后的江苡,连走在前面的王老头都没有发现。
当然他也不需要在意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只是他终究还是发现了王老头,这让他明显愣了一下神。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江苡家里会出现一个陌生人,更没想到的是,以他的能力,刚刚居然没有发现这个陌生人。
出于礼貌,他向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点了点头,同时也暗暗打量了一番这个陌生人,确实是一个陌生人,应该没有怎么修炼,身体已经衰老,这是他的结论。
王老头知道自己此时是个不速之客,所以一进家门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呆着,只是让丫丫给他送了一杯茶。
柳菲略带歉意地向王老头点了点头,便带着江苡向着屋子里走去,同时进去的还有王夫子。
江苡这下确定,确实是惹货了,而且还不是小麻烦,能让柳菲和王夫子同时出面的事,多半就是蒙童试了,难道自己完美的错过了。
江苡心里有了忐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真的亏大了,他心里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死老头,可害死了我。
这时,黑子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冲了进来,显然他已经知道江苡回到家的消息,因为他一进屋子便四处寻找,但他也只看到了江苡进屋子的背影。
他其实很想说的是,他什么都没对柳菲和王夫子讲,他还想说的是,这几天他们都疯狂的寻找江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找不到那个普通而神秘的客栈。
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江苡此时只能自求多福了,他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