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双手将我轻轻扶起,君墨舞的声音清朗的听不出情绪:“是哪个狗奴才惹得本王的王妃不高兴了,发这样大的火?告诉我我必定严惩!”
我顺着那手的力道缓缓起身,只一瞬间便收敛起了惨白的神色,盈盈婉转出一抹笑意:“不过是近日阴雨绵绵徒生来的几分火气,怪不得旁人的。”随即嗔嗔的朝他瞥了一眼:“王爷今儿个怎么得了空来我这里?”
他不动声色的环过我的腰,携着我朝苑内走,语气中带着几分真真假假的歉意:“今日没能有机会陪王妃回家,这不是特地负荆请罪来的吗?王妃应该还没有吃饭吧,不知介不介意与本王一道儿?”
我立马做出一副极欢喜的模样,笑道:“王爷真是说笑了,臣妾每日里都巴望着呢,又怎会介意?”随即吩咐身后的画扇:“叫厨房上些精致拿手的好菜来,动作快些。”
而画扇却依然一副茫茫然的神情,眼圈泛着明显的潮红。我心一急,用力将她往后一推,叱喝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刚刚心不在焉的摔碎了本宫房内的琉璃瓶,我不过是骂了你两句,你就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想可怜兮兮的演给谁看?还不给我滚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画扇意料不及的被我狠狠摔倒在地,似是清醒了几分,忙跪下身:“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完便惶然而慌乱的退了出去,我转身几分讪讪的朝他笑:“让王爷见笑了。”
他意味的将我望着,清冷的眸光中隐带着几分高深莫测,闻言淡淡一笑:“无妨,这丫鬟奴才本就该如此管教,你若是待他们好,他们反倒会将你这主子当成软柿子来欺侮,不闹个沸反盈天不罢休。”
我抿嘴笑了笑,没有言语。他却恍似漫不经心的再问:“也不知那手拙的丫鬟摔的哪个瓶子?若的确是喜欢的紧,我明日派人再送个一摸一样的过来就是。”
我的心略微一紧,随即暗自镇定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平日里也只是拿来插插花罢了。天天摆在那儿房门口早就有些倦了,顾及着节俭持家便一直没有换,如今这一碎倒是正好。”
他点点头:“以后无需这般省的,酹月府虽比不上宫里的奢华宽裕,但小小的几个花瓶却还是担的起的。明日我便让账房拨些银子将你这挽晴苑好好修葺一番,素简婉约虽好,看着却太过凄凉清冷,旁人见了只怕要暗地里闲话说我酹月王爷冷淡王妃你……咳咳……”
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顿生咳,本就削瘦的脸越发惨淡的令人不忍视睹,我忙踮着脚扶住他的肩膀,焦急的道:“外边风大,臣妾还是先扶王爷进屋吧——”
转身正欲搀着他的手臂朝内走,他却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扯至身前,力气并不大却足以使我动弹不得。低头,唇瓣轻拂过我颈项,以一种极端蛊惑的姿态在我耳侧低低道:“我似乎从王妃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酒气,并且这味道还甚是陌生,我可以请王妃解释一下吗?”
瞬间,周身葱茏的景致便蓦然升腾起一股薄凉的冷意,缓缓压入了我的心底。手被紧紧禁锢,身体不由自主的便贴上了他,眼神避无可避,只能直然迎上。不过片刻间,我便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浅然一笑:“王爷好嗅感,锁情不过才小小的酌了一杯,便让你察觉到了。”随即挣了挣,几分嗔然的撒娇道:“王爷抓的人家好疼,能松一松吗?”
他放手,苍白的嘴角依然带着柔柔款款的笑意,映入我眼底却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沉与戾气,“刚刚只是觉得这酒的味道几分特别,力气不知不觉便大了些,希望王妃不要介意才好。”
我笑了笑,知道此刻说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索性坦白交代道:“这酒的味道不要说王爷觉得特别,就连锁情自个儿啊,也觉得怪怪的。今日我同凉衣一同回宫省亲,请安时母皇看着我这梅花妆很是清丽,便说让我教一教她身旁新得宠的面首大人,回头也方便替她画一画。”
我抿了抿唇续道:“于是请安过后,那面首大人便带着锁情来到一个清幽的胜处,招待了些美酒也不过算作拜师学艺的礼钱罢了。锁情一向酒品不佳,本不愿喝,但抵不过面首大人的一番盛情款待便小小的酌了几口。”玄而我抬头望他,带着几分小心怯弱的道:“王爷若是不喜欢,锁情以后再不喝便是。”
他凝着我的目光中隐约有细碎的浮光划过,闻言似有些情动的上前拉我的手:“王妃不要多想,我也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罢了。毕竟这宫里的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今日那面首在这酒里放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以王妃如此纯然干净的心思,又怎么能躲得过呢?”
看着他一派真挚的模样,我心中却是一阵无法自制的哂笑。这从宫里出来的人,又有哪一个敢称自己没有手沾过鲜血?称得上绝对纯然的干净?
只是他此刻既然如此给我装模作样,我若不如他所说,装的单纯一些,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于是我睁大眼一副哑然的模样:“竟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随即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的确是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拉住了我拍着的手,眼底蕴笑的道:“王妃也无需如此自责,我也不过想提醒你提高警觉罢了,哪有那么凑巧。”玄而拉着我朝屋内走,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那面首可是最近极为得宠的花溪?”
我歪着头,做出一副使劲思索的模样,继续装傻充愣:“相貌自是风华绝代,姣姣动人之极,可这名字我却是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风华绝代——”他的步子顿了一顿,玄而将这几字在嘴角细细一咀嚼:“能担得上这样的四个字,那便确然是他了。这个男子,不管是来历亦或是性情都极为特别啊……”
我随着他朝屋内走,对他说的话丝毫兴趣也没有,满心惦念着的只有那柴房内伤着的梨澈。但我同时也知道,我若是此刻在君墨舞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梨澈的关心,给他带来的只会是更为水深火热的伤害。于是我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朝他望去,“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比平常人漂亮些罢了,母皇总有一天是会倦的……”
他摇摇头,笑而不语。拉着我的手走进了挽晴苑的正厅,那里早已布置好一桌精美香溢的酒菜,一圈丫鬟奴才极为恭敬的垂立一旁,见我们进来,忙小心的拉开座椅。
我心底暗暗惊诧,男后?虞水心竟要升花溪为男后,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然后呢?”我问。
他轻度一口茶,似笑非笑的道:“这便是那面首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他竟然拒绝了。”
“那母皇——”我锁紧眉头,想都不必想便能猜到被拒绝后的虞水心会有怎样难看的脸色?只是照今日涟宇殿内,两人温颜软语,脉脉含情的神色看来,并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啊?
“这便是那面首最为特别的地方”君墨舞一语便解开了我的疑惑:“若是照以往来说,谁若是顶撞了女皇,即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少也得受些断手断脚的苦楚,这一次却是例外。女皇陛下不仅没有责罚他,还因他性喜桃花,特意千里迢迢的从南越边境移植了大片桃树苗种于宫内。这桃树倒也精巧特别,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花开四季,经年不谢。据说是花了大价钱的,从这也可以的看得出女皇对那面首的用心的确是殷殷至极。”
我心惑于虞水心这反常的举动,更诧异于君墨舞今日何以会对我说这些以往从不会讲的话。反复思量过后不觉指尖冰凉,亦或许他只是在试探提醒,更严重的说是在警告。警告我不要和花溪离得太近,从来给酹月府招来些不该有的麻烦?
念此我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眉眼间淡淡的笼了些许不屑:“也不知这男子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母皇痴宠至此?今日我与他随意聊了聊,不过一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罢了,没甚特别的。”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几分满意于我的反应。身下的手却不知何时轻轻握住了我。我瞠然一惊,只觉掌心处徐徐蔓开一抹极淡暖的温度,缓缓的沁入了我僵直的四肢,纷乱了我内心苦苦维持的平和。
我低下头,借以掩饰面上忽然而至的温灼。
一时间,两人皆是默默无言,极为安静的吃起饭来。空气中只听闻得到筷碗杯盘‘叮当’相撞的声音,隐约夹杂着几分成年男子特有的清冷气息,毫无屏障的朝我袭来,翻起一片涟漪。
吃完饭,丫鬟们便极为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我起身服侍他漱口。待一切收拾妥当,他却依然坐在原地,含着几分暖暖流转的笑意,望着我。
我心下有些焦急于柴房的梨澈,试探的开口:“天色这样晚了,王爷今日不用处理公务的吗?”
他笑凝着我,不言语,忽然起身欺近我身前。我乍然一惊,本能的欲往后退,又觉得这行为几分不合体统,心思紊乱间,一只手便极具掌控力的揽住了我的腰。不过才转瞬间的功夫,那男子清贵淡然的眉眼便近在我咫尺之间,透过那浓郁如沉墨的黑瞳,我隐约看清了他眼底里翻滚着的意味与——****。
“成亲多日都不曾抽出时间来陪伴王妃,不如今晚本王便留宿于这挽晴苑内,不知王妃意下何如?”
瞬间,我便慌恼的失了分寸。
倒不是因这洞房花烛,从新婚之夜起我便知这个是绝对躲不掉的。而对这云雨之事,我一向坦然视之,并不似其他深闺女子一般含羞带怯,避之如洪水猛兽。
只是今晚……
我咬唇,想起画扇下午的那八个字,一时间心思迷乱似漫天飞絮,惶惶的找不到方向。恍神间,一只手略重的执起了我的下颚,指尖沁骨的冰凉刺的我心尖一颤,抬眼便望到了君墨舞深谙明灭的黑瞳,饶有兴致的将我打量着,“王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呐——”
骤然一惊,转瞬间我便收敛起茫然失措的神色,唇线绽蔓出抹嫣然笑意,踮起脚尖出乎意料的贴上了他的唇,舌尖带着几分辗转,寸寸深入。
罢了,此刻求情你以后必死无疑,若是不开口尚还有几分生还的余地。熬不熬的过今晚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了。若是真的殒了,就当那年湖边我不曾遇见你,不曾救你,你我之间便两相抵偿了罢。
君墨舞未料到我会如此反应,一瞬的微踯过后,便反守为攻的缠上了我的唇。他的吻不急切,也不强势,似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极有耐心的与我缓缓厮磨。舌尖肆意的撩拨着我的每一寸敏感,却都只是浅尝辄止的轻轻划过,并不深入。
就像是一个坐等猎物上钩的猎人一般,从容而耐心。原来就连在床上,这个男人也会如此的精于算计?
身体被拦腰抱住,紧贴的双唇却是一刻都没有分开,脑子有些眩晕,眼前是一片的颠倒凌乱,隐约间似乎进了卧房,下一秒身体便陷进了一方光滑的锦被之中。
他的手撑在我的颈项旁,沉如墨玉般的黑发松散开来,柔软的发梢轻擦过我侧颊,带起一片近乎迷乱的战栗。
清冷的眸染了几许波动,似考究似探寻似意味的凝视着我,却只是定在那里再没有动作。他眼中的试探意味太过浓厚,使得我不禁心生反感,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近乎挑衅的朝他一笑。
他眯眼,苍色的手探到了我束腰的素色软烟罗,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的解着,眸却没有离开过我分毫,似想将我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看透。
腰间的束缚一消失,那曳地的百水裙便好似失去了禁锢般,轻挽淡薄的松散开来,隐约露出了我水芙色的胸衣。胸衣旁的肌肤自是凝脂般的莹白,因骤然接触到空气而微微晕染成一片浅红。
毕竟是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如此袒露身体,尽管刚刚笑的那样挑衅,但终归经验尚浅,我不可自制的紧张了。却依然不想在气势上输于人,于是我更加淡然的朝他望去。
他唇角忽然带了几分笑,很是惬然,手指则顺着我的锁骨颈项缓缓捏揉到了我背脊处,开始解我胸衣的缎带。因这动作有些大,他不得不伏下身体,唇瓣几乎贴在了我的颈项处,鼻息扑出的热气隐约带起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莫名的蛊惑。
我的心随他的动作提到了胸口,沉沉然间有着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在这一派的迷乱间,我的耳旁忽然传来了清朗似水滴玉环般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在我耳侧徘徊——控制了我所有的感官,淹没了我一切的情动。
“锁情,你在害怕,对吗?”
“公主,你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