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见了逸之后,寻了三天,宋家兄妹总算找到了合适的铺子,离自家也不远。交了钱、请了人、简简单单便准备开张了。宋大哥在前后打扫着卫生,宋相濡坐在柜台里,算着最近的花销和接下来的计划。
门外进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个箱子,“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开张,请各位晚几天再来吧”。宋相濡赶紧迎着。“我们就是来找相濡姑娘”几个人随时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书籍。有关于诗词曲赋,有关于算术的,还有流行的话本子,讲得白家的轶事。还有戏词……相濡看了极是开心。“请替我回谢谢公子。”
“还有这个”两个人展开了一份卷轴,上面金钩银画写着“知味”,这是公子送过来的。正好,宋相濡拍手笑道,这几天正想着馆子名,这下省事了,明天我便裱了当做牌匾。宋相助也过来了,感叹到虽然我不识字,但这几笔看着仿佛是画作一般,赏心悦目。
宋相濡便把牌匾挂了上去。今日也算开张了。可是一天时间了,来的人并不多,一个是因为新店,名气还不想。另一方面,宋家兄妹的餐食在城外占着地利,生意自然好。可是来了京都,却觉得称不上出彩,走了那批来尝鲜的客人和不知情况的外国人,生意不死不活。
再过三天便是中秋,各地使团已经住满了京都的旅店,有名的酒楼早已订满。大街上各种听不听不懂得语言宣示着这里是世界的中心。天色已晚,工部侍郎“崔世成”在轿子里,并不想惹人注目,因此没有立回避的牌子,轿夫艰难的走在人群中因此有些颠簸。崔事成随手先开了帘子,穿过人群正看到对面的小餐馆上“知味”二字。金钩银划,很是好看,想是楼钥的手笔,但笔力稍弱些,也是,楼钥大师的字哪是这种小地方能有的。估计是哪个人仿写或者徒弟……忽然,一个激灵,楼钥最知名的弟子不是……但为什么会题在这种小地方,又没有留名。……大概还仿的吧。不可能。崔事成收回了手。催着轿夫快速的往前行。
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门口,崔士成下了轿子,理了理衣服,请门房通报。
这里是宰相府,如不是因为位置特殊,这老旧的房子断不会引人注目。相爷已经在这里住了16年了。从未修葺过,当年因为品阶到了,便住在按制分配的庭院,从未扩建,也无钱修缮。南黎国官员的俸禄并不高,养活了一家主仆,也没有积蓄。
此时相爷正在屋内,夫人正在织补他的内衫。“母亲已经睡了”夫人说到。“寻兄长的事情有音序了吗”“没有,只能着了几个小太监偷偷得问,几十年了,哪那么容易。”
相爷心里泛出一阵苦楚。幼时家贫,父亲病重,眼看一家要饿死,兄长梁耐凡没得办法,便自宫去当了奴才。靠着兄长每月送出来的银子,一家人有了吃食,可父亲终究是殁了,母亲悲痛不已,不久也随之去了。可偏偏兄长那几月并没有寄钱回来。没办法,他只得草签插背,自买为奴,来了居家当了长工。因为人极为机敏,过目不忘,为当家夫人相中,着他当了少爷的书童,每日共同上学。谁成想,少爷到了科考的年纪因为痢疾夺了性命,夫人失了独子,日夜以泪洗面,大病了一场,他忙前忙后的安排,衣不解带,最终老夫人收了他作为义子,并改性为居,赐名易安,并将女儿许配给他。后参加科考,一举得中,凭着万般小心、千般谨慎、鞠躬尽瘁也熬到了如今百官之首。这许多年来,相爷自是对老夫人百般孝敬,每餐必得亲自布餐,得母亲食了,方才敢动著。对夫人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前些年更以罢官死命拒了皇上恩赐的2位美人,更在世间传为佳话。
天下的读书人都以他为首,成为清流表率。
夫人见他心酸,试探的的说道“要不跟向公公说说,他定能找到”“绝不可能”相爷罕见对夫人高声说话。“怎能让他知道我有一个当公公的兄长,若被他抓住辫子,大作文章,我还怎么领导清流子弟,怎么能扳倒这个阉贼。”相爷又道“且缓缓再想办法,几十年了,不急在一时”。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你已是花甲年龄,兄长已是古稀之数,若不快些,只怕这人……
“崔大人到。”管家前来报到。让他进来。夫人已经缀好了衣服,伺候相爷穿上内衫,也穿上高领官服,挡住了脖子后的黑痣。
崔士成只敢做凳子1/3,战战兢兢的等着相爷发怒。不到中秋,今年工部的预算已经超了一倍。虽然之前每笔用款相爷也是批过的,但总数如此惊人,还是崔士成左立难安,夜不能寐,所以自己提前来相府,就算被参夺了官也比年底圣人一怒全家脑袋搬家强。
“主要是修河堤和北殿、和这次的造灯”。崔士成看着相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北殿的事情您是知道的,造灯更是第一大事。至于河堤,今年灌口一带9个县造了洪灾,规模虽然不大,按照以前工部预备的银子是够的。但这些年挖沙的人太多,砂石的价格涨了3倍不止,所以修下来大大超过了预算。崔士成一边攥着自己的指头,见相爷眉头的川字纹又起。
“这9个县怎么会同时遭灾,灌口和河阳的岸堤前年才修,当时你说可是按照50年一遇的水平建造的,这才一年又要重建”
当时建设确实按照50年的标准建的,只是挖河沙的人太多了,河道转深,水流向堤坝这边转向,两年就绷不住了。
“混账,相爷猛地一拍,吓得崔士成一个激灵。“就算挖河沙,难道就能从50年一遇便2年一遇吗?崔士成,你们工部做的好工程啊。”崔士成知道,其实前年修建时,银子被层层盘剥,真正用到河堤上不过3成,本想着这几年风调雨顺,用个10年,再发水了可以怪到天上,谁知道2年就崩不住了,着实没法交代。一时间汗水顺着脖子汩汩流下。
“给我查,一个是为什么9处堤坝全部毁坏,再查前年修堤坝的银子到底去了哪里。”相爷死死的盯着崔士成。
“下官这就去办。”
“另外,挖河沙这事不能控制吗”。相爷问到。
崔士成总算找到了突破口。“相爷,已经发了2道文了,只是现在都是建新房,对河沙需求量大,老百姓靠这个赚钱,寻常的禁令触发根本挡不住。他们只管挖,被抓住了不过自己吃几天劳饭。尤其是现在都是有人领着头,一看到官兵来了,立刻就跑,人根本抓不住。”
“那就联合刑部,下重罚。膑刑,我看谁还敢如此猖狂”
“相爷,这事得您费心。我和刑部侍郎已经联合请了几道旨意,都没有朱批”
崔士成顿了一下,我猜应该是向公公压下来了。或者压根没到向公公,到司笔太监吕芳就没递上去。现在河沙最多的是都是一个叫赵忠义的用了。他在京城、乃至北方各地都在买地、建房。您也知道,这个人向来是跟宦官亲近的,坊间还传言他是向公公的儿子。
胡扯,向公公哪来的儿子,这事我知道了,中秋后定要请下旨来。相爷又看了崔士成一眼:你好好享受这个中秋吧
崔士成的心理一下子掉进了冰窖,这才8月便觉得全身寒意四起。好好享受中秋,那这个中秋后呢,还有下个中秋吗?
北殿……相爷心里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