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沐这一晚睡的很好,睡醒时天刚蒙蒙亮。坐起身来却看见红杏蜷成一团睡在床下的脚榻上,似乎是听到她醒了,也赶忙坐了起来。
“杏儿,你怎么睡这了?”林沐沐吃惊的问。
“杏儿听说……”红杏刚开了个口,便不再讲下去,但眼神却担忧的看着她。
林沐沐心下了然,红杏是一等丫头,在她这个院子里,可以说是这院子里的小管家。再加上还有“小姐心腹”这么一个身份,只怕昨晚她还没从屋顶下来,红杏就知道这事了。
“杏儿,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林沐沐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心中有些郁闷。”
“小姐,杏儿知道,只是这登高之事太危险了……”红杏顿了顿,坚定道,“小姐以后不能这样了。”
林沐沐乖巧的点点头,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小姐料想的不错。大夫查出来吴姨娘常用吃食中被人混入微量药物,银针也试不出来。对常人倒无影响,只是……”
红杏看着林沐沐一脸沉重的说:“只是会影响胎儿孕育,长期服用会导致胎儿窒息。昨晚吴姨娘生下了个死婴,是个男孩,都已经成形了。”
“什么吃食?该不会是……”
红杏点点头。
“就是那个,老爷已经让人拿去验了,说那燕窝是被那种药物特殊炮制过的,不适宜孕妇食用。吴氏为养腹中胎儿,每日都要进食燕窝粥,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老爷大怒,要求彻查此事。”
林沐沐冷哼一声,果然是豪门是非多。
“有什么结果吗?”
“后院李姨娘、赵姨娘处都搜了,没有发现。大夫人处,大夫人不让搜。”
“不让搜?”林沐沐吃惊道,“其他人那里都没有,她就是嫌疑人了。她不让搜岂不是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要了?”
“大夫人以律法为据不让人进去搜。除非老爷上报官府,老爷还真搜不了……”红杏小声向林沐沐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大夫人住的院子是出阁前自己娘家韩式在上阳城购置的产业,后来老爷娶了大夫人,两家院子离得近便并作一处,但那院子的地契、房契还都在大夫人手里,也并未列入陪嫁之中,算是大夫人的私人产业,不是黄家私产,黄老爷确实于法不能搜。
彪悍!威武!
林沐沐心中暗自赞叹大夫人勇气可嘉。然而这种处事方式,只会矛盾不断,难怪这对夫妻间的感情看起来十分淡漠。
现在事涉及黄氏子嗣,如此激烈行事只会招来灾祸。虽然大夫人家里是四大皇商之一,黄家不敢撕破脸皮,但只怕夫妻情分就此破灭了。
“老爷发了好一顿脾气,砸了好些大夫人房里的瓷器,大夫人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红杏想着那一幕幕,不禁有些后怕,“小姐,老爷不会再来我们这里发脾气吧?”
“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林沐沐皱了皱眉,“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牵连不到我身上。只是……”林沐沐低头想了想,现在还是男权社会,这黑心老爹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
只怕现在这事只是个小火苗,终究会在这后院里烧起来。林沐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大夫人的飞鸾院中,黄家二子黄明浩让下人把前厅收拾干净后,又命下人全部退下去,让自己的小厮守住门口,轻言劝慰母亲“母亲何必与父亲置气,伤了夫妻情分。”
“他何曾怕伤情分?”大夫人拍着桌子骂道,“我入黄府也有二十几年了,黄家若不是我韩家暗中扶持,哪能坐上这江南四大织造之首。可他干了什么?赵氏那个狐媚子怎么爬到这么位子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便是这世上最薄情寡义之人,偏偏还爱沽名钓誉,偏要世人称颂其仁义,伪君子!”
“母亲!”黄明浩担忧的看向大夫人,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圣人云,君子断交,咳咳,不出,咳咳,不出恶语。”刚说几句便咳嗽起来。
大夫人赶忙紧张地轻拍黄明浩后背“浩儿,浩儿。你身子不舒服就莫要操心这些事,不必为娘担心,黄氏商运还靠着京都韩家,你父亲也就是发发脾气,也不敢对我无礼。”
黄明浩看着大夫人诚恳道,“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咳咳,黄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布商了。父亲擅长营商之道,近几年不仅黄家产业兴旺,咳咳,铺子里也换了好些人,咳咳,韩式未必能制住他。娘,不要再和父亲闹了,孩儿担心您。”
“娘实在是恨他,要不是他,浩儿你的身体哪会到如此地步。”
“娘,那事不怪父亲,咳咳,是孩儿自己的命数。”
“浩儿,你无需担心,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你大哥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每年就寄几封信回来,也不说来家里看看。”大夫人看着儿子面色有所恢复,心里不住地又埋怨起黄老爷起来。
当年,要不是几年前黄明浩误食了黄老爷那有毒的餐食,黄老爷哪有命活到现在。虽然黄家想尽办法救回黄明浩一命,却落下了咳嗽乏力的毛病,绝了入仕为官的路子,不禁对黄老爷又怨恨了几分。
黄明浩看劝说也没什么效果,干脆不再劝解。二人又说了会闲话,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起身出门去看个究竟。
“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慌什么,说,怎么了。”大夫人问道。
“老爷,老爷派人拆墙来了。”小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夫人,老爷说,既然不是一家人,那边不必住在一处,让重新修墙,把两院隔开。大夫人,怎么办啊,我们拦不住,他们拆的是他们那边的墙。”
大夫人闻言先是大惊,转而又大怒,“不管!让他拆。”
“母亲,不可!”黄明浩厉声道,“母亲怎么如此糊涂,不能拆!我去见父亲。”转身便往外走去。
“浩儿!浩儿!别去!”大夫人见喊不住浩儿,一阵眩晕,倒了下来。
“母亲!”黄明浩转身看见母亲晕倒在地,赶忙折身回来,命人去请医者。快速掐按母亲人中,不一会,大夫人悠悠转醒,“浩儿?”
“母亲再坚持一会,大夫马上就来了。”众人手忙脚乱将大夫人安放在床上,倒也没人再去理会那边拆墙的事。
宋医者正要离府,突然被叫住又请了回来,心中诧异,走到这飞鸾院外,看到数十人正在挥锤砸墙,想起这院子的由来,步子慢了几分。家宅越大恩怨越多,自己还是不要参与太深的好,打定主意看完就走。
于是,宋医者快步走向内侍,为大夫人号脉后直言道,“大夫人这是怒气攻心,需要静卧调理,这几日不可再受刺激。”随手提笔写下处方,收下诊金后,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