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澈听到姜蚩怀的话,显然吓了一跳,剑眉微皱,清冷的声音微微沙哑:“姜伯,你……冬竹她已经……”似乎不忍说出那个“死”字,只是将目光转向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下意识地握紧。
姜冬竹看到闻人澈的反应,不禁有些奇怪,从前她虽以属下的身份常跟着他出去办事,但是她一直恪守着主仆本分,兼之这位少主为人极为清冷狂傲,她与他甚至没说过多少话,只听他吩咐行事。何况,他忙着接任至尊剑宗的宗主一职,与她已有近一年未见过面,他们之间只怕连主仆情深都不沾边吧。
为何在她身故之时,他竟舍了少主之尊守在她床边那般久?听他的语气和不经意露出的动作,怎地好似自己跟他交情不浅似的。
她侧头想了想,她和他有交情么?貌似并没有吧。她虽是庄主义女,与他的义兄妹之情,近乎是零,她记得这位少主是很不喜欢多了位义妹的。若论主主仆之情,倒似有那么一两分,不过,这一两分的主仆情也算不得什么交情,需要他这少主亲自来吊唁吧。
姜蚩怀道:“少主,有些事天机不能泄露,否则会再次报应在生死不明的南仁身上。”
姜冬竹闻言心脏砰砰乱跳,父亲说大哥生死不明,生死不明……就是说大哥现在还活着?!
闻人澈回头看看床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姜冬竹,深邃眸子盯着姜蚩怀,忽道:“姜伯,冬竹……这里面可有什么玄机?”
姜蚩怀微微摇头,不疾不徐地道:“少主不必再问,既是玄机便不可轻易泄露,少主,请回避一下。”
闻人澈缓缓转头瞧向后窗的方向,稍犹豫了一下,觉得窗外之人软弱无力,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便点了下头,道:“姜伯,我就在院子里,你若有事,便叫一声。”
姜蚩怀点头,闻人澈再看一眼后窗的方向,举步出门。
没了闻人澈身体的遮挡,姜冬竹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自己,只觉胸膛里“砰”地一声巨响,跟着脑子里一阵玄晕,身子往后一仰,昏倒在身后的土坡上。
不知过了多久,姜冬竹才恢复知觉,不敢再去看自己原本的身体。却听旁边窗子上传来亲亲爹爹的声音:“你醒来了么?”
因为父亲目盲,姜冬竹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嗯,醒来了。”
姜蚩怀低声道:“如今你身魂分离,不宜相见,你过来这边的窗子,我有话跟你说。”
姜冬竹又惊又喜,泪水簌簌而下,原来爹爹极清楚一切,她不用担心被当成怪物打死了!她抬袖胡乱抹抹脸上的泪水,扶着墙借着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猫腰往西侧的窗子走过去。
她握到父亲从窗户上伸出的一只大手,哽咽轻唤:“爹爹!”
姜蚩怀伸出另一只大手摸了摸姜冬竹的两只小手,轻叹:“冬竹,你可知错?”
姜冬竹哭着拼命点头:“爹爹,女儿知错了,是女儿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孤行,太过相信四皇子!是女儿连累了大哥。爹,大哥怎么样,能不能救回来?”
姜蚩怀沉默片刻,道:“你大哥……一直昏迷不醒,虽暂时无性命之忧,但为父也不知能否救回来。”
“爹,你告诉女儿,如何才能救回大哥,女儿拼了命也要救活大哥!”
“嘘——”姜蚩怀轻声道:“冬竹,小声点,你现在是占用了旁人的身体,若泄露出去,会被旁人当成异端围杀。”
姜冬竹嘤嘤低泣着,不敢再出声。
姜蚩怀道:“少主已以精深内力为你大哥护住心脉,应是没了性命之忧,慢慢将养着,应该用不了太久便可苏醒过来,只是……你大哥的体质却因此变得极寒畏冷,会常年卧床。”
姜冬竹惊呆,颤问:“常年卧床,体质极寒畏冷?那意识着什么?爹爹,这可如何是好?可有法子改变这种状况?”
姜蚩怀沉默了一会儿,喟叹:“百里门有块至宝,是一块奇玉做成的玉佩,其性属灼,名唤炽玉,可改善你大哥至寒的体质,只不过既是至宝,想取得便极为不易。”
姜冬竹闻言微微激动,抓住父亲的两只大手,颤道:“爹,那炽玉,我去取。”
姜蚩怀一怔,“此事,为父已拜托少主帮忙,冬竹不必冒险。”
姜冬竹不禁问道:“少主?爹爹,闻人山庄与百里门素来不和,如何能取得炽玉,难道少庄主打算明抢暗盗?”
姜蚩怀失笑:“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闻人山庄和剑宗势力强大,总比你一个女子法子多些。”
姜冬竹低头沉默,好一会儿才抬头:“爹爹,那我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身死,为何却在她人身上活下来?”
姜蚩怀缩回头来,倚在窗侧,轻叹道:“冬竹,为父早算到你十九岁生辰有一死劫……为父明知泄露天机必遭天遣,可是却不得不逆天保你性命……只是未想到,这报应竟这么快便应在你大哥身上。”
姜冬竹惊呆,原来她重生在她人之身,竟是父亲逆天抢回来的活命机会!只是却平白连累大哥!若父亲能早知如此,何必要逆天行事,反倒害了大哥,自己也变得不伦不类,极为尴尬。
“爹……”
“冬竹,你可记得两年前为父亲手在你后背上刺下的符咒吗?”
姜冬竹“嗯”地一声答应:“自然记得,那符咒刺在背上的疼痛到现在仍是记忆忧心,爹爹说那是保命的符咒……啊!”她轻呼一声,惊道:“爹爹的意思,难道我得以活命竟是这符咒的作用?”
姜蚩怀点头,脸上闪过疑惑:“这符咒可保你灵魂不散,同时会反噬施害之人,按说……”他忽听顿住,语气一转:“冬竹,你可知你此刻的身体是谁?”
姜冬竹手指抚上脸庞,有些悲愤地道:“知道,这身体是我们姜家的仇人百里敬的庶出四小姐百里霜!”
姜蚩怀身体晃了晃,一脸的错愕,看得出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这……这……是哪里出了岔子,为父以为你为四皇子所害,必是寄魂于四皇子身边的什么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