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紧,风之沐强笑:“不知月兄与各位大员意下如何?”无意间带上几分肃然的眼眸在穆向楚脸上扫过,这个月尧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面色沉重,眼中还带着些审视。
“来,风兄,喝酒。”月连天饮尽杯中酒,好似不知道风之沐内心的忧虑已搅成一团。
风之沐举杯,机械的陪喝一杯酒,终于听月连天说:“以风兄之见,需要多少粮食才能解沧澜国此次饥荒?”
“至少十万石。”风之沐直言。十万石可不是小数,但只要月连天肯借个五六万石,缓一缓燃眉之急,其他的也可另想办法。
“不瞒风兄说,今两年我月尧国丰收,十万石的存粮还是有的。”月连天颇有些得意的说,十万石粮食,对月尧国来说也算不上大数目。
听了月连天的话“三名大员”都面有不解之色。
犹如无尽的黑暗中看到光明,风之沐惊喜交加:“月兄的意思是答应借粮于我了?”本以为那三名剑士的刺杀只是撕破脸皮的前兆,此时开始怀疑难道那真的是一场误会。
“穆相国之女穆烟在令弟府中为妃,以这层关系论起来,我可借粮两万石于沐兄。”月连天笑言。
风之沐沉默,两万石,数量虽然不少,但放到一个国家,却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但聊胜于无,肯借总算是给了点面子。
忽听月连天似是戏言一般说道:“但如果你我两国间关系能更亲近一步,莫说是十万石,十五万石我也会毫不吝啬的借于风兄的。”
风之沐又是一喜,暖人的笑泛开,连美眸中也充满笑意:“沧澜国与月尧国结盟,向举国立下誓言,自此以后互不侵犯,无论哪国,只要有外敌来犯,另一国当无条件的倾兵相救,怎样?”如此一来,两国关系可谓更亲近了一步。
月连天摇头轻笑:“若两国能结为秦晋之好,岂不更好?”表面虽笑,心中却有些不甘愿:我非但要借粮给你,还将那样一个佳人白白送给了你,这便宜,你算是占的大了。
“秦晋之好?”风之沐颇有些不解。
“穆相国小女,年方一十七,若风兄肯娶了她,立她为沧澜国国后,这借粮之事便是小事一桩。”月连天笑着瞥一眼穆相国,见他正表情肃然看着风之沐。
“这……”眨眼间,善解人意、关怀体贴、端庄秀丽而明眸含笑的林乐兮和瘦骨嶙峋饥民当道的情景在风之沐脑海中交替闪过。如果废黜林乐兮而另立国后就能令饥民不再挨饿,人民不再哀苦,然而,仿似看到林乐兮哀伤含泪的俏脸--要废掉她,怎么舍得?而令人民继续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这,又怎么忍心?
两个念头在风之沐的内心纠结着,难解难分,风之沐的内心剧烈的挣扎着,竭力在脸上摆出一个僵硬的笑,有些恍惚的说:“废立国后是国之大事,不可轻率。况且新后方立不久,如果废黜,恐遭天下人耻笑。”不敢把话说的太绝,所以不说废也不说不废,只是没有底气的陈述这一个天下人皆知的道理。
“风兄的颜面重要还是千万百姓的性命重要?”月连天语气舒缓,这话却犀利的如同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到风之沐最痛的软肋上。
兮儿通情达理,为了举国百姓自然是会甘愿让出皇后的位置的,况且只是一个头衔而已,即使她不是皇后,我也同往常一般对她便是。那一个虚名就给了穆相国的女儿!风之沐决绝的饮尽杯中酒,拿定了主意,正要说话,却猛的想起穆烟来,看一眼肃然端坐的穆向楚,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同情:他的大女儿穆烟是我夜弟有名无实的王妃,小女儿却再要做我有名无实的王后,我于心何忍?想到此,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那将小女娶了立为贵妃,你可否为难?”穆向楚忽而说道。
在座之人全部看向穆向楚,谁也不敢相信这话是自穆向楚口中说出。
惊愕的神色匆匆在脸上划过,风之沐随即笑若春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恭敬的抱拳,为“岳父”行礼。
“哈哈哈哈……”穆向楚的笑戛然而止,转向月连天,表情变得极尽恭敬:“既然如此,还请圣上恩准。”在月尧国做了三十多年的大臣,怎能不知宫廷中妃子们争斗之无所不用其极?怎不知皇后更是众矢之的?作为父亲,穆向楚深知满月虽然顽皮精灵,却不工于心计,更不懂得那些笑里藏刀的明争暗斗,她若做皇后,恐是无法应对那些女人间的琐事,所以当个贵妃,反而是好。而满月同她的大姐穆雪恰恰相反,穆雪虽然表面温柔,心机却多,是以她在月尧国为国后,月连天并不担心。
“哈哈,既然爱卿都答应了,朕还有何话说。”月连天不自然的笑,满月那娇艳脱俗的可爱模样仿佛在眼前翻腾。唉……可惜了这绝色佳丽!
穆向楚已辅佐月尧国三十余年,可谓是国中举足轻重的元老。先王临终前,月连天只不过十三岁,穆向楚极力辅佐不通国政的月连天,几番平息朝中内乱、镇压边境叛乱,最终使皇权牢牢掌握在月连天手中。可以说,没有穆向楚就没有月连天的今日。而,作为对穆向楚的信任,月连天将穆向楚之女立为国后,并且将兵权交给穆满俊掌管,朝中大权,穆向楚更是握了大半。月连天虽然是一国之君,与穆相国虽有君臣之分,但对穆相国却是又敬又宠。
“恭喜沐兄,恭喜穆爱卿。”月连天举杯,众人随声欢喜着附和。
又一杯无味的酒下肚,风之沐问:“这借粮一事?”
“十二万石,怎样?”月连天畅笑。
“月兄痛快,哈哈哈……”自从来到月尧国后,风之沐头一次如此畅快的笑。笑罢,却不忘问:“我何时派兵前来取粮?”
“哈哈,风兄怎得不问何时前来迎亲?”月连天反问。
明丽的笑在风之沐脸上泛开:“哈哈,回国之后,我即刻带重礼前来迎亲。”不是急于迎亲,而是急于要粮。
“沐兄既然到了月尧国,便多住几天再走,等亲事办完,回头我请国中风水师看个好日子,差粮官将粮食给送了过去,沐兄不必再跑一趟。”
“也好。”唯恐再有变数,风之沐一口答应下来。
聚贤阁,本该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成了欢声笑语的酒场。众人一直喝到过午,月连天、风之沐和穆向楚都烂醉如泥。在穆府住宿一宿,次日,月连天“陪同”风之沐继续游山玩水。
风之沐心里有了底,游玩时不再心事重重,倒也怡然自得。早已暗中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沧澜国,传令各地大开军仓,赈济灾民。
残阳如血,染了那片山峦,也染了雪白衣衫。
纤长手指捏紧玉笛,有着精妙弧度的薄唇轻微的震颤,画一般的眉在幽而伤的旋律中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