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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贪欢人间八百年

夏夜长空,银河璀璨。

落尘仰面躺在小院的竹椅上,繁杂的斑斑点点印在了她瞳孔上,那似乎是另一片星海。

染君负手凝视着她。

有晚风拂过,像一双温柔的纤纤细手轻抚着二人的长发。

良久。

染君转而望向漫天星斗,原来两片星海真的不一样啊!

戴佳伟走至染君身旁,一同仰望,若有所思。

“染兄,世间还有比这万点繁星更美的东西吗?”

“有。”

“那是什么?”

“另一片星海。”

……

“染兄?”

“我在听。”

“世间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星海吗?”

“……我不知道。”

“我觉得是有的,因为我现在看见了。”

……

……

这一夜十分安稳,这一觉十分香甜,直至天光大亮染君才不舍的离开了被窝。

走出房门发现院子外面有些村民在闲聊,似乎是在好奇山外面的人、山外面的世界。

染君微笑对他们着点了点头。

感觉身子有些酥软,就想伸个懒腰,才伸了一半就顿住了,染君疼的差点没叫出声来,竟然忘记自己背上还有伤。

何姨看见染君,走过来说道:“我已经做好早饭了,你去叫你朋友起床。”

染君“嗯”了声。

何姨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回头说道:“不要太在意外面的人,他们也就看个稀奇,过不了多久就会散去的。”

不在山里住过的人很难理解这种感觉。

天下很大,小山村的天下却很小。

染君身上有伤自己睡了一个屋,落尘与何姨睡一个屋。

戴佳伟则与何姨儿子小藕睡一个屋。染君进门一看,发现戴佳伟和小藕已经打成一片了。毕竟两个才认识一天的人能组成这样的睡姿也颇为罕见。

戴佳伟趴着床上,呈大字形,一只手搂着小藕。小藕侧身而睡,一条腿架在戴佳伟腰上。染君摇了摇头,这睡姿还真是不敢恭维。

染君轻轻拍了拍戴佳伟的肩膀,“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戴佳伟努了努嘴,发出了一串难以言表的声音,换了个姿势,没有醒来,却是把小藕给弄醒了。

小藕揉了揉眼睛,看着染君和床上的戴佳伟,显得有些迷茫,想了一会才记起这两人是昨天来家里做客的。

染君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容,“你妈妈做好早饭了,快些起来洗漱。”

小藕应了一声,跨过戴佳伟下了床。

染君随着小藕出去时丢下了一句话,“快些起吧,别让主人家等急了。”

……

天将明时,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

村子里其实没什么有流通的钱,所以外出采购盐巴、布匹之类的必须品都要先售卖村子里的特产,要准备几天。

纵然再急着前往西蜀,染君也无可奈何,只能等了。

早饭过后戴佳伟提议在山村周围走走,就当散散心。染君虽然背上有伤不便活动,但在可控范围之内,点头表示同意。

小藕就带着零时组成的观光团游览农家风光。

其实染君三人对于与世隔绝的村子也是一道风景线,走到哪都有许多人上来言谈,或是侧目观看。

村子几十户人家,拢共两三百人,染君这一路下来就快见了三分之一了。

看的出来村子里的人都很热情,有不少人都邀请染君去自己家中做客,都被染君婉拒了。

村子里不是从来没来过外人,只是染君一行人格外受欢迎,至于为什么染君这么受欢迎也不是没有原因。

其一,染君非常处事风格非常和善谦卑,不论行为举止甚至连表情眼神都非常得体,这十分难得。

其二,染君和落尘长得太漂亮了,对于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来说简直就像天上的仙人一样,当然戴佳伟长得也过得去,但是和二人一比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一路走下来,给染君印象最深的不是清秀的山水而是朴素的民风。

自从出了苏城的这一段日子可以说的上是心力交瘁,既担心张横会不会追上来,又害怕前途有没有其他危险。

果然一路上时而又遇到李建业、候君、妖虎这样的阻碍,更加摊上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爬出来的无尽黑暗之主,令人难以招架。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得到了喘息,暂时告别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染君只觉得像是雨过天晴,长虹横空,心境平复了不少。

雨过天晴是有的,长虹横空也不仅仅是为了形容染君心境。

蜿蜒而过小村的溪流在上游有一片小湖,此时薄雾笼罩的湖面就横跨着一座七色天梯。

不罕见却也不常见,四人漫步而至,翘首而望。

湖畔立座小屋,岸边坐一老者,水间挂支鱼竿,空中悬道长虹。

没有多旖旎绚烂,没有多高雅难得,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湖一屋一人一杆一虹,却让人不由生出向往之意。

小藕一蹦一跳奔至老者身边,“黄爷爷,今天有没有调到鱼呀!”

黄爷爷回过头和蔼笑道:“小藕啊,你声音这么大,鱼都被你吓跑了,我怎么钓得到。”

小藕细声细语道:“那我声音小小的,鱼就不会被吓跑了,黄爷爷就能钓到鱼了是吗?”

黄爷爷笑意愈盛,“鱼上不上钩要看鱼怎么想,它若是不想被人钓走,就不会咬饵。”

黄爷爷又看向了染君三人,“这是?”

小藕得意道:“这是昨天来村子的客人,就住在我家里。”

染君上前招呼,“晚生染君,此次贸然前来扰了前辈清静,还望前辈见谅。”

黄爷爷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我也许久没见过外人了,小友有空不妨和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

染君微微一笑,似有深意,“倒也无事,晚生就陪前辈坐坐。”

……

“还不知是小友哪里人?”

“家在秦国,已有许久未曾回家了。”

“哦,秦国呀,路虽然有点远,还是要常回家来看看。”

黄爷爷接着说道:“小友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可是修行者?”

染君这幅皮囊放在哪里看起来都不像普通人,染君有些不好意思道:“试过许多次,未能纳气入体。”

黄爷爷摇了摇头,“可惜,还以为今次有机会开开眼见一见修行者。”

染君有些诧异,“村子一个修行者都没有吗?”

要知道修行者虽然不多,但是一个村子三百来人能算的上是修行者的却没有一个,这可有些罕见。

黄爷爷想了想,答道:“没有。”

染君继续问道:“是因为没有修行法门吗?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帮忙。”

基础的修行法门其实并不难获取,比如像一些普通的武学秘籍就有教人如何感受身体灵气流动,纳气入体的方法,只是大同小异罢了。

黄爷爷无奈笑道:“法门倒是有的,只是无人能成修行者,只能练习些拳脚功夫防身。

“约莫是我们乡下人头脑愚笨,没有那个天份。”

如此想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现如今修行者相比以往多了许多,突然遇到一个地方没有修行者,反而让染君有些惊讶。

黄爷爷看向了跟染君一道前来的阿咆,“咦,这黑狗生得挺乖巧,来来来,过来让我摸摸。”

阿咆却没有如他所愿,跑了开去,躲到了几人身后,耷拉着尾巴,偷偷的看着黄爷爷,怯生生的。

染君觉得有些奇怪,这阿咆向来胆子极大,不惧生人,又通人性,怎么会故意躲着黄爷爷?

这时他忽然发现戴佳伟似乎也好像在刻意回避这黄爷爷,站的远远的看着湖面。按理说戴佳伟这种自来熟的性子应该比染君更健谈一些才对,怎么现在躲这么远。

染君此时觉得事情可能有点蹊跷,却有不好明说,只能转移话题道:“我看前辈那屋子不大,不知前辈儿孙在何处居住?”

黄爷爷听闻此话,苦笑着说道:“我这人悠闲惯了,没有成家,无儿无女,一个人偏居于此,小友见笑了。”

染君有些歉意,“倒是晚生唐突了。”

黄爷爷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清静。”

二人又闲聊了许久,接近午时,日头大了,染君这才要告辞。

黄爷爷招呼在边上和阿咆玩耍的小藕,“小藕过来下。”

说着,他随手一抽,把在湖里泡了一早上的鱼竿抽了出来,上面挂着一条巴掌的鲫鱼,活蹦乱跳,十分肥硕。

黄爷爷转身把鱼放进桶里,对小藕说道:“拿回去给何妮子,做的好些,别怠慢了客人。”

染君含笑行礼告辞。

远离后,戴佳伟如释重负,染君没有问,戴佳伟也没有主动说。

……

是夜,染君一人独自来到湖边。

星河璀璨依然。

黄爷爷还在垂钓。

早上垂钓不稀奇,夜间垂钓也不罕见,可是从早一直垂钓到子时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来了。”

黄爷爷没有回头。

“嗯,有些事情想问问前辈。”

染君恭敬的站在后面。

“我可以听听。”

不是请讲,只是听一听。

“前辈可否看出我身上的隐患。”

“把手伸过来。”

染君依言而行,黄爷爷一指点在了染君掌心,一息后收手,他的表情微微有变,“能让人费尽心思给你种下如此禁制,小友,你来历不一般啊!”

他顿了顿接着说:“首先,我只是好奇你身体里的禁制,并没有打算帮你解除。

“其次,这个禁制我解不开。”

他顿了顿,“我也不觉得有人能帮你解除这个禁制。”

染君刚想开口再问,却被他打断道:“地仙也不行!”

听闻此话染君沉默了许久。

“我有些好奇。”他仍然没有回头

染君知道他想问什么,“小藕说这个湖叫藏龙沟,小溪下边不远叫卧虎岭。

“卧虎岭真的有虎,这个藏龙沟是否真的有龙?”

就在此时,一条巨大的黑色阴影忽然出现在水下,缓缓游弋,碧波不惊。

“嗯,继续。”

“藏龙卧虎,相互压制,若成大阵,可掩气机。

“最关键的是,前辈根本就没有刻意隐瞒。”

村子里的确没有修行者,因为仙人已无需修行。

黄鹤转头淡淡笑道:“我有些舍不得这世间。

“只是一晌贪欢,人间已过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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