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吃过早饭后,染君带着落尘沿着河道散步。
晨风清爽,沁人心脾。
若是染君不开口,落尘今天大概是不会说话的。
染君边走边说:“这条河边小路我很久之前走过,那时候你大概才刚出世没多久,这也许多年了,与印象中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只是这路边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不同了,就连身边一起散步的人也变了。”
染君又絮絮叨叨了许多过往,说给落尘听,也说给自己听。
说了许久,说到染君都觉得有些疲了,停了下来。
落尘此时却开口说道:“我没有过去。”
染君有些疑惑:“什么叫没有过去?”
“我只有半年的记忆,我不知是不是忘记了,还是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
“可是却记得这半年来的每一件事,你们说的每一句话,看到的每一个景象。”
“那为什么船夫说捡到你十年了?他并没有提过你失忆的事情啊。”
染君又问道。
“他在骗你,他不是船夫,从我记事那天,他就只带我出去过三次,一次去见了哪个算命的说书人,一次摆渡见了张横,最后一次见到了你。”
染君越想越觉蹊跷,继续问道:“你知道船夫住在那里吗?”
“我只知道是个房间,很华丽。每次他带我离开时,我只感觉一晃就到了,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里究竟在哪。”
染君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落尘说起,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此刻染君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恐惧,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就像书中的人发现自己只是存在于别人脑海一样。
染君心脏止不住的狂跳,打鼓一般。
如果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自己能相信的还有什么。
染君把双手摊在面前,呆呆看着。
我是谁?
提线木偶?
良久。
染君抬起了头,昂视天空,眯起了眼睛。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
下一个瞬间,染君收起所有表情,如雷声般猛烈的心跳也逐渐归于正常。
染君对着落尘笑了笑:“这个世界本身就很奇怪,发生些怪事也很正常。”
二人走到了一处人多的地段,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不少人在此摆摊,卖的都是些小玩意,比如纸扇、雨伞、吊坠、墨宝之类的。
染君问落尘:“要不要买些小饰品啊?”
落尘正要摇头,染君已经从路边摊取出了一个雕花小木簪插到了她头上,染君笑了笑:“你看,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卖家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面目清秀,笑容可人。她半捂着嘴说:“只是个小木簪而已,漂亮的是你家这个小仙女。”
落尘没有再拒绝的意思,染君正准备付钱时,路边原来蹲着的几个人顿时对着染君大声嚷嚷道:“小子,这家东西不准买,快点滚!”
染君看着三人走过来,没有怒色,而是温和道:“这几位大哥,不知我为何不能买这姑娘的小木簪?”
其中一人仍然是不耐烦道:“让你滚你就滚,哪里来这么多话,再不滚,老子动起手来,把你这小白脸打坏了怎么办。”
说完对着后面的两人抖了抖眉毛,那两人也配合的笑了起来。
卖木簪的姑娘也起身对染君说道:“这木簪我送你了,你赶紧带着这个小姑娘走吧,他们可真是会下手打人的。”
“打人?光天化日难道官府不管?没有王法了吗?”
染君问道。
抖眉汉子见染君还不走,就要给他一点教训,伸手来要抓住染君的头发,却被染君握住了手腕,染君稍一用力,那人竟然就疼得涨红了脸。
后面两人见情况不对,也冲了上前,想要抓住落尘,染君侧身一脚,把其中一人踹得横飞出去,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另一人见势不妙直接就跑了,比刚才冲过来的速度还要快些。
染君看向已经疼的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抖眉汉子,手上力量不减,只一拧,顿时听见“咯吱”一声,直接把那人手臂拧脱臼了。染君松开了手,任由那人在地上哀嚎。
被踹飞那人本来还打算爬起来,见此状况竟然直接趴在地上假装晕倒了。
周围有不少人围观,却无一人上前帮忙,或是询问情况。
那卖木簪的小女孩看上去有些着急,面色慌张地对染君说道:“你快跑吧,那个人一定去报信了,他们人多势众一会就到了,你赶紧走吧!”
染君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说道:“无妨,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不知这些地痞流氓为何要来骚扰你呢?”
那姑娘见染君十分有底,也就没有坚持。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姑娘叫木棉,家里就是做这些木制手工的,本来是他父亲经营着一家小店,只是景气不太好没有能够开下去,父亲操劳过度病倒了,母亲在家照顾父亲。所有她就一个人出来摆摊,希望可以赚些小钱,补贴家用。
而那帮地痞是一个叫黄井天的人派来的,黄井天是城中的一个富家子弟,有一次看见木棉就见色起意,想要娶木棉做小。就派人打听,得知木棉父亲病重,就以出钱给木棉父亲看病为条件要挟木棉嫁入黄家,木棉一再拒绝。黄井天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让人跟着木棉,让她做不成生意。
木棉低着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其实若是能治好父亲的病,嫁给黄井天也没什么,只是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等他回来。”
木棉又抬起头强笑道:“人不能言而无信不是吗?”
染君有些心疼这个坚强的姑娘,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小女孩罢了。
人不能言而无信?或许这也是喜欢的一种表达吧。
这事就像昨天晚上那事一样,看见了能管就管。
不多时,果然有十几个人风风火火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指了指染君,正是那逃跑之人。一个纨绔子弟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见了染君,纨绔子弟“咦”一声,随后一拍大腿说道:“他奶奶的,还真是冤家路窄,昨个的仇今个就能报了。”
原来那黄井天就是那黄小子,不是冤家不聚头。染君也十分诧异,苏城这么小吗?
所幸染君早已经让落尘站入了围观的人群,可以放开手脚了。
染君笑了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对他们勾了勾。
好不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