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瑟有些艰难的迈动着双脚。每前进一步,都会牵动他肌肉的伤口,让人觉得呼吸困难。虽然刚刚已经服用了克莱尔提供的,一瓶猩红色的治疗药剂,但它生效的过程明显难比治愈魔法来的那么立竿见影。
不过好在是已经没有那种想吐的感觉了。
比起伤口的问题,骑在狮鹫背上的那个女人反而是更让他忧心。
在菲尔德的坚持下,凯莎琳侧坐到了狮鹫的鞍具上。金色的巨兽也没有表现出排斥和反感,反倒是神色骄傲的阔步在月光铺成的小路上。
凯莎琳有些神色疲惫,白天在北郡修道院里从事的护理工作已经压榨了她足够多的精力。此时,她正努力的保持着清醒,带领着矮人他们重复着自己来时的路。
莫瑟心疼的看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想和她相认却又对碍于诸多条件而不得已,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藏匿在斗篷里边,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凯莎琳身后。
或许是狮鹫的锋喙和利爪震慑住了那些想找麻烦的家伙,他们有些过于安全的到达了位于闪金镇边陲的那座小农场。
畜栏和马棚早已经被荒废,没有一点活力与生机,反倒是更像公墓一点儿。整幢房子因为无人打理而显得颓废,靠近畜栏的那一面外墙也因加拉瓦的那一把火而变得焦黑。
破旧的农场在惨淡的月光的辉映下显得诡异,完全看不出来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莫瑟的鼻子有些发酸,也为自己上个星期到访时的疏忽而感到惭愧。很难想象在这样环境,这样的生活里,自己的婶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们到了。”在菲尔德的搀扶下,凯莎琳有些笨拙的从狮鹫背上爬了下来。
“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从克莱尔脸上一闪而过,她猜测对方兴许是在开玩笑。
凯莎琳从腰间掏出一把铜制的钥匙,熟练的把它捅进了锁孔里。
木门发出一阵类似将死之人的呻吟声,吱呀的打开。玄关处一些单调简单的陈设一览无余。
“我想这样的房子完全没有上锁的必要。光是它不同寻常的外表就足够吓退大多数人。至于剩下的,只要稍微用力推上一把,脆弱的门框就会应声而碎。”菲尔德有些无奈的嘟囔到。
菲尔德并没有说谎,言辞之间也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家徒四壁的凯莎琳完全不会在意小偷或者是强盗,那些宵小之辈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只为搜刮几块面包和奶酪。但即使是再清贫,这也是她的家。这里记录了她太多的回忆,或美好或悲伤,她绝对不能允许陌生人不经过她的同意就闯进这片小天地。即便自己所能做出的努力是那样微薄。
克莱尔虽然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眼前的这副景象和她最保守的估计还是落差太大了。她不由得开始同情起眼前的这个女人。
“虽然环境算不上舒适但勉强足够遮风避雨。都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谢谢你,善良的夫人。”克莱尔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
“行了,伙计,今晚多亏了你。回去吧,回到你主人身边去。”菲尔德拍了拍趴在一边的狮鹫。
但狮鹫却把脑袋转向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不满的嗥叫,丝毫没有挪动它屁股的意思。
“你可真是个无赖……”矮人把双手插在腰上,无奈的摆了摆头,语气里却听不出来任何责备的意思。
既然轰不走它,倒也不妨再留它一晚。毕竟它也不算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菲尔德象征性的把缰绳系在了早就荒废不用的马桩上。
在主人的带领下,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了玄关,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把地板踩出来一个窟窿。
壁炉的柴薪还在发着微弱的光。凯莎琳点燃了方桌上的烛台,房间顿时变得亮堂了许多。
整个房间的布置简单但却工整,比它从外面看上去的要更有生活的气息,同第一印象形成了难以置信的对比。
莫瑟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房间里的整体布局与三年前差别不大,即使是简陋了很多,但还是仍然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二楼还剩下两个房间,打扫一下应该还能将就将就。”凯莎琳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我会先为你们准备几块面包和果酱填一填肚子。”
“你先去休息吧,婶……弗雷太太。你一定很累了,接下来的一些工作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不等凯莎琳反应过来,莫瑟就熟练的踱步到了厨房,从壁橱里拿出了一份奶酪和几块面包。他很高兴,大部分的格局都与他的记忆一样。
“凯先生,你好像对房间的布局非常熟悉......”凯莎琳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克莱尔和菲尔德都对莫瑟的这一擅作主张感到意外,又害怕被女主人套出话来。
莫瑟沉思了一阵子。
“其实我刚刚也是凭借直觉和经验行事。在闲暇之余,我研究过建筑学,算不上多么精通,但还是从中总结出了一套规律。闪金镇的农舍布局多大同小异,当然也不排除极个别的特例:比起精美的外观,农夫们往往更加注重实用性。所以,刚刚我也不过是在多数的可能性中歪打正着了而已。”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方面的兴趣。”克莱尔坏笑着说。
“只是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知识罢了。”
菲尔德看着仿佛是在陈述事实一样的莫瑟,感觉有些无语。他本来以为克莱尔已经是足够狡猾的,没想到自己的船长在这一方面也旗鼓相当。
凯莎琳点了点头,毕竟自己对于建筑学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所以就算是一个门外汉冒充专家来哄骗她,她也丝毫不会觉得可疑。
话虽这样说,但就在刚刚,她产生了一种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莫瑟的错觉。不过仔细想想,两人的身高、体型,甚至是音色都截然不同,正常人都不会把他们俩给联系在一起。
“你还真是博学多闻。”她搪塞着说。
“楼上还有两间空房。一间是莫瑟的,一间是我们当初预留的客房。自从我的丈夫死后,我就很少会进去了。也许会因为疏于打扫而积落了一些灰尘,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你的慷慨已经让我们很是感激了。”克莱尔微笑着说。
“那既然如此,我就先上楼休息了。房间里的物品你们就自取自用吧,不要过于客气。”凯莎琳苦笑了一下,“虽然我能够提供给你们的着实有限。”
与三位客人互道晚安之后,女主人就端着一支烛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门缝里透过的一缕微光熄灭之后,楼下的莫瑟掀开了头上的兜帽。
“这一切和我当初离开时候的样子差别不大,只是......”他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难免的感到一阵失落。
在勉强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后,他徐徐走近了微热的壁炉,抬头端详着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幅油画。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全家福,被凯莎琳擦拭的很干净。画中的叔叔仿佛是活着的一般注视着他的双眼。
“早点儿休息吧,莫瑟,尽管你没有意识到,但你这几天过得可并不轻松。”克莱尔用手掌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么我和菲尔德就住在我从前的房间里吧,隔壁的那间客房应该比较干净......”
“我还以为你会比较想要和我住在一起呢。”
莫瑟的脸颊开始发烫,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跳出来一样。
“别开玩笑了……”
克莱尔满意的看着他的这副表情,挥了挥手,消失在了二楼楼梯的拐角。
“我们也赶快休息吧,明天应该又是忙碌的一天。”菲尔德伸了一个懒腰,有气无力的说。
莫瑟拿起最后一支烛台,小心的用爪子护住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火苗,走到了熟悉的门口。
这是他近三年来一次踏进这个他无比熟悉的房间。本以为自己曾经的那些东西都会被扔掉了吧,但出人意外的,房间里的陈设还是和三年前一摸一样。就仿佛时间在此处冻结了一般。
“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