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2007 大刘
2007年5月20日23点45分,我和阿旺扎西整理好装备,钻出了海拔8300米突击营地的帐篷,迈出了前往珠穆朗玛峰顶峰的脚步。
阿旺用保护铁锁将我与他联结在一起,带领我在攀爬过程中不时灵巧地超过行走缓慢的其他登山者。
天上的群星像张大网一样将我罩在其中,宁静而美丽。在左侧的半空中仿佛斜挂着一串串灯光,那是沿珠穆朗玛峰南坡向上攀登的登山者闪亮的头灯。右侧的大本营方向有一束很亮的灯光,2007年珠穆朗玛峰业余登山队总指挥其加将四台汽车的大灯开足,给我们送上鼓励与温暖,还请来了绒布寺的喇嘛通宵为我们煨桑并念经祈福。
不知不觉中我们站在了珠穆朗玛峰海拔8600米的山脊上。
头灯照射在前方不足20米的地方,除头灯照射范围内的景物,我只能在浩瀚的夜空中看到自己正上方有一颗十分耀眼的恒星在闪烁。
接下来的是接近山脊的一大段横切线路。左侧下方一片漆黑,狭窄的岩石和积雪路、松驰的路绳,任何失误都会让我下坠3000米,跌入海拔5300米的中绒布冰川。
第一台阶,令许多人望而止步的第二台阶,一个个传说中的攀登难点被我跨越。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色越来越淡。我忽然发现,夜空中那颗闪烁恒星的正下方就是珠穆朗玛峰的顶峰。
翻上第三台阶,我知道自己已经安全通过了通向珠穆朗玛峰顶峰的最后一个难点。
“刘哥,那里就是顶了。”走在最前面的向导强巴在一个略微平坦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微弱的晨曦中,我看见在前方七八十米处的雪坡尽头舞动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经幡,几个身影站立在那里。
“那就是顶峰?!”
登顶在即!四年来苦苦追求的目标即将成为现实。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在眷恋着通向巅峰路途中的每一步,四年来追求目标过程中所拥有的收获与灿烂魅力,以及曾认为是某些缺憾所闪动的美妙灵光强烈地冲击着即将登顶的快感,整个登顶过程中一直非常淡定的心情被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冲击着。
每个人都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生命的开始,却有能力选择自己的过程与结束的方式。对我自己而言,有梦想并坚定而执著地去努力、去追求是非常幸福的。而失去梦想与目标对自己来说是非常可怕的。
2007年5月21日6:50,我站在了世界之巅。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报话传来其加总指挥狂热的呼喊。
我从怀里掏出了从世界上海拔最高(海拔5100)、有着1200年历史的扎绒布寺敬请的哈达,高高举过头顶之后,郑重地献给了女神珠穆朗玛,为我敬重的人祈福安康,为所有的亲人、朋友送去吉祥。
我仰面向晴朗而静静的夜空高喊:“感谢珠穆朗玛接纳了我!感谢所有关爱我的人!”
下撤,安全地下撤,为了实现对亲人的承诺。下撤,安全地下撤,感谢生活,留恋生命,我们珍惜脚下的每一步。
“大本营,大本营!我们已经安全返回前进营地。”
5月21日晚18点40分,经过8300米营地、7790米营地、7028米营地,我和阿旺扎西及杭州山友范范安全返回海拔6400米的前进营地。
从20日上午7点开始,我将近37个小时没有合眼,且始终在高寒缺氧地带进行高强度的攀登。
回望高高的珠穆朗玛,我突然感到今天自己好像很了不起!
被雪山感动的灵魂 范文俊
自2003年开始登山以来,每一座雪山都给予了我许许多多的人生历练与感动。
从念青唐古拉的唐拉昂曲峰到宁金抗沙峰,从北京的攀冰技术训练到法国CAF的专业登山系统培训,从阿尔卑斯勃朗峰的阿尔卑斯式独立攀登到极高海拔团队协同攀登8000米级的卓奥友峰和珠穆朗玛峰,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难与痛苦,忍耐与煎熬,非言语所能表达。而所得到的欢欣与自豪,队友之间的真诚与情意、信任与默契,亦不是只言片语所能表述的。
2003年,初次登顶唐拉昂曲使我体会到了“山高人为峰”的豪气,之后宁金抗沙的伤病折戟使我明白了登山不仅仅需要勇气,山随时可以将你击败,从而学会了对山的敬畏与尊重。国内外高级别的登山技能训练使我明白了,体能与技术是我们登山者的羽翼,缺一不可。想要自由地翱翔在顶峰,我们就必须练就强大的翅膀。阿尔卑斯式勃朗峰三峰连穿使我获得了许多自主攀登经验。认识到在无后援无向导的情况下,攀登是如此之艰险!我终于明白,在攀登中,命运只在你瞬息的意念之间。从行走技术、攀冰攀岩技术、自我保护技术、结组保护技术、救援技术,到我们对线路的判断、时间的掌握、体能的分配,等等,还有身处无保护状态、随时会发生的雪崩、大量的明暗冰裂缝与脆弱的雪桥给你施加的心理压力,这一切都是对攀登者最大的考验,在那里唯有绝对的信任是你最大的依靠,信任你自己和你的队友!所以,我们也可理解山友之间那种同生共死的情意了。
2006年攀登世界第六高峰——卓奥友峰,在距冲顶前的几天,我的脚踝意外受伤,是西藏登山学校的尼玛次仁校长耗去大量的体能把我背上冰坡,是尚玥背着我去行使方便(那是在5800的海拔呀),队员们纷纷将自己仅有的疗伤药给了我,还每天为我煮水热敷,营地总管其加为我每天熬制牦牛骨汤,宝姐见到我日渐萎缩的小腿,当时便心疼得几乎掉泪……这一切使我振作,最终一瘸一拐地登上顶峰!人与人之间的关爱是我最大的动力,这就是一个好团队所能带给你的。同时,也让我深深领悟了精神力量的强大,坚持不弃会给你带来最终的成功!
经过诸多磨砺之后,于2007年春季来到了珠峰,只为我人生的一个梦想。这时的我已从山那里学会了些许的从容与淡定。
攀登珠峰,首先是要学会享受单调与枯燥。
每一天,我都会凝视那巨大的山峰,看着她变幻色彩,知道一天又过去了。
每一天,我都会看着远方的风起云涌,知道那边风雪正如何地肆虐。
每一天,我都会数着上下山的牦牛,在想它们真的很累。
每一天,我都会想明天吃啥?但一定还是那丁帷,是能量就行。
每一天,我都会想明天血氧会是多少?也知道不太可能会大起大落。
每一天,我都会想家乡的亲人朋友们现在在干嘛,他们有没有在想我?其实根本不用操心,没有我日子一样过。
每一天,我都会仔细地整理我的帐篷,将每一件东西排列得整整齐齐,而在家里却几乎从不做一件家务。
50天的忍耐,50天的等待,会化作50天的压力,我们期盼着在顶峰那一刻的释放!
这就是攀登中的生活,这是洗礼的一部分,在枯燥的重复中积攒力量,用单调的生活来洗涤灵魂。
攀登珠峰,也无时不刻的考验着每一个人的品质,同时考验着每一支团队。珠峰会把人性里最深最真实的东西挖出来,无论好坏。
所幸我们有个好团队,宝姐、大刘、李向平、阿南,虽性格各异,处事迥然,但大家相互关爱、谦让,其乐融融,没有争执,没有抱怨,且个个经验丰富,实力强劲。其加的后勤保障一流,学校的学员们强悍,小奇的文笔天马行空,次落的冷幽默使人“缺氧”,孙斌的加入使队伍更是阳光。十一郎还特地从阿里赶来,为我们充当搜索引擎。几近完美的团队造就了几近完美的结局。
攀登珠峰,是每个参与者内心的需要。需要不同,珠峰也不同。我们攀登的不仅仅是这世界第一高峰,更是每个人内心的最高峰。在攀登珠峰的同时我们在攀登自己!我们的心有多高?能否超越自己?或反倒是跌入了内心的悬崖?这都没有最终的答案,但每个登过珠峰的人都会发现自己会有些许变化,且会延续很久。
面对那圣洁而雄伟的雪峰,我们唯有膜拜!我们尊重山峰也尊重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们攀登,去接近我们心目中的圣地!一路上我们直面死亡——以前的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但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人在大自然面前就是这般渺小,这般微不足道,这般脆弱!我们可以将自己训练到几乎完美,我们可以把忍耐力、意志力、团队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但我们还是要把生命交给珠峰去保管,直到你回家的那一刻。
当梦想照进现实 孙斌
2007年6月15日凌晨两点,北京。两个小时前从拉萨回到北京,夏日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有着熟悉而陌生的味道。离开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转眼也将近三个月了。
一个人坐在熟悉的电脑前,冷气从头顶的空调袭来,比珠峰的风雪还让人不易适应。
很多事情,只有在回首的时候,才会生出不同寻常的感受。仅仅在二十天前,也正是这个时刻,我正在8600米的地方向上、向上,大风吹起的雪打在没带雪镜的脸上,彻骨的寒冷。然而,这个场景距离现在的我,感觉却是那样的遥远,恍惚间分不出真假。
梦想,源自珠峰脚下
2003年参加“站在第三极——纪念人类登顶珠峰50周年”攀登活动,第一次有机会接近珠峰。刚到大本营,我就被震撼了:珠峰是那样的伟岸高大,无法想象人站在上面会是怎样的情景,完全不敢生出攀登的念头。
在大本营、ABC、北坳生活了几十个日日夜夜,伴随我的是寒冷、风雪、煦日,还有天空那深不可测的蓝……珠峰似乎亲近了很多。离开的时候,我想:“我会回来!”——这,就是梦想吧。
悄然接近
2006年我调到奥组委,参与奥运圣火抵达珠峰的组织工作。2007年5月1日,在圣火测试攀登中,我登到了珠峰8100米。从那里看顶峰,似乎触手可及,梦想突然如此之近,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