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了好一阵,或许是有谢元澈这个外人在场的缘故,萧陨当先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当然,李二郎完全没这个顾虑,他在厚脸皮这方面是天赋异禀,得天独厚。谢元澈觉得,恐怕只有让此人不穿衣服绕着京城大街跑上一圈,他才能知道“面红耳赤”四个字怎么写。
谢元澈望着对面这张俊美面庞,不禁浮想联翩……
片刻之后,谢流氓的脸上成功泛起一层浅浅的红,并且十分不争气的蔓延到了耳朵根上,半晌才褪。
对面李二郎正侃侃而谈,丝毫没察觉此人的龌龊心理。
李二郎笑道:“我这次离京数月,你有没有望穿秋水?是不是已经食不下咽,夜不安寝了,快跟我说说,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的?”
“咳咳……咳,”萧陨似乎是被口水呛到,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我我……你你……不是……”
“好好好,你不是没有想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李二郎轻轻拍打他后背,面不改色道。
谢元澈再次震服于李二郎的厚颜无耻。
萧陨咳得死去活来,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任他在自己后背上拍拍打打。
李二郎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轻轻拍打后背,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待会儿把心肝脾胃肾都给咳出来了,你娘再找我算账。”
谢元澈瞪大眼睛盯了两人片刻。
一个小小的念头油然而生。
什么人有胆子敢跟小侯爷伸手要钱,没上没下也就算了,还句句话揶揄,小侯爷竟也不生气。
这……这哪里是朋友啊,这分明就是……
一瞬间,谢元澈恍然大悟,早就听说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将**蔚为时尚,出门都要备上几个美貌小生随侍。
她嘴角不自觉抽搐起来。
唉,世风日下啊!
“看透一切”的谢元澈也不好继续待着耽误人家卿卿我我,忙起身道:“那什么,两位慢慢叙旧,我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萧陨这才正眼瞧她,认真打量了片刻,抚掌大笑:“好啊李二郎,怪不得离京这么久不知道回来,原来是有美相伴啊,红袖添香夜读书,人间乐事。”
“没有,没有,”谢元澈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您别误会,我跟这位……呃这位大哥是初次见面,之前从来没见过,以后也不会见了,真的。”
她又不傻,这要是让小侯爷误会了她和李二郎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那不是找死吗?
万一小侯爷醋海翻波了怎么办。
李二郎和萧陨面面相觑。
眼神里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又没说什么,她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沉浸在自我臆想里的谢元澈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一脸的疑惑,匆匆告辞,落荒而逃了。
待人走得远了,萧陨才贼兮兮的问道:“你们俩,真没什么啊?”
李二郎横肘狠狠打在他小腹上,言简意赅道:“当然没有。”
萧陨“嗷”一嗓子,吃痛道:“李玄宥,我一边掏着钱,一边还得挨着打,你……你简直丧尽天良啊。”
李玄宥望着谢元澈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喃喃道:“这小姑娘有趣的很,他日有缘再见吧!”
萧陨凑上去,刚要开口说什么。
李玄宥飞快出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上:“刚才叫我什么?天大有几个敢直呼我大名。”
萧陨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后脑勺,愤愤不能语。
李玄宥浑然未觉,开口问道:“最近京里怎么样,赵权金那个老阉贼作什么妖了吗?”
“陛下身体大不如前,上朝听政的时间越来越少,重要奏折一概要经过赵权金之手才能到陛下手里,”萧陨道:“这个奸宦几乎是一手遮天了,我听说前些日子瞿王殿下还亲自扶这老东西上轿,皇族尚且如此,更遑论文武百官,这大梁朝俨然是他赵权金一人当家了,良心未泯的朝臣都盼着你能重拾往日风采,替大家出口气呢!”
李玄宥苦笑一声;“我那个皇叔一贯这个德行,溜须拍马是一把好手,竟还美其名曰能屈能伸,真是把我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算了,你刚回来,别说这些煞风景的倒霉事,”萧陨兴致勃勃道:“今天晚上去花楼潇洒一圈怎么样,我请客,哎呀,好几天没见秋离姑娘了,倒是想得很。”
“就是那个弹琵琶的?”
“是啊!”
“哈哈哈……,”李玄宥笑弯了腰:“想不到我们风流满京城的小侯爷也有长情的时候,令人刮目相看,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惦记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萧陨棱角分明的脸瞬间拧成了一只苦瓜:“本小侯爷一向长情,都是这帮三人成虎的小百姓,整天胡说八道,毁我名声,我是有口难辩,好不委屈,你就不要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李玄宥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自己往青楼妓馆跑就算了,还总想着拖我下水,咱俩这样落在别人眼里活脱是一对儿狐朋狗友。”
萧陨自饮了一杯酒:“当一对狐朋狗友不也挺好的吗,潇潇洒洒一辈子,美酒入口,美人入怀,何其畅快。”
李玄宥:“恐怕我还没等畅快呢,就成了街头巷尾百姓们的消化,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大街上去了,你丢人丢惯了不怕,我还想留个好名声将来娶媳妇呢!”
萧陨:“……”
你什么时候这么要脸了?
谢元澈离了醉霄楼,脚步异常轻快,三步两步拐进了自家小巷子。
远处石阶上坐着一个老太婆。
见了谢元澈扯嗓子喊:“谢家那丫头,过来。”
谢元澈没来得及藏身,只好顶着一脑门官司挪步上前,不情不愿打招呼道:“顾阿婆。”
顾阿婆似乎心情很好,伸出枯枝般的手,往石阶上拍了拍——示意她坐旁边。
谢元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不是她无礼,是这顾阿婆是附近三街六巷大名鼎鼎的碎嘴子,一旦被她缠上,三纸无驴的从天南讲到海北,兴趣高昂的时候再讲讲自己的祖宗八代,没一两个时辰决计脱不开身,要是春日融融也就罢了,这数九寒天,弄不好就被冻成一座人型冰雕——偏偏这老婆子老当益壮,十分耐冻。
谢元澈正要找个什么借口逃离这老太婆的“魔爪”,顾阿婆开口了,她年岁大,声音沙哑:“丫头!”
“啊?”谢元澈半死不活答应一声。
“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今天可是见了心上人?”顾阿婆罕见没有东拉西扯,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元澈:“……”
她心道:“心上人没见到,倒是见到一对断袖。”
不过顾阿婆的风格她是知道的,十句话,三分真七分假,当下完全当成胡话来听。
随口答应道:“嗯。”
顾阿婆干巴巴一笑,笑得牙不见眼:“哈哈,姻缘,姻缘,姻姻缘缘全都是命啊!”
谢元澈听得稀里糊涂,还道这老婆子魔怔了。
还好顾阿婆今天大发慈悲,没有拉着她谈天说地,反而让她尽早回家。
谢元澈如蒙大赦,赶紧一路小跑。
不时回头望一眼,只见顾阿婆笑得高深莫测,除去那一身破烂衣裳,别说,还蛮像个世外高人。
当晚,一个消息裹挟着隆冬的寒风,传遍了四九城,远游八个月的溯阳王殿下在今天回京了,冷清许久的溯阳王府重新挂上了耀目的料丝灯,一宿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