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杯酒的功夫,谢元澈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可望而不可即”。
谢酒鬼竭尽了全力,终于把肚子里蠢蠢欲动的酒虫给压制了下去,面色很快如常。
不过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不自觉想到徐生生那张耷拉的死驴脸,激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这或许,可能,应该是不对的。
谢元澈纠结了半晌,费了好大劲儿想到了一个比较婉转的说辞:“那个,这位仁兄啊,我刚才过来时,看到旁边好多雅间都没人,甚是明亮整洁,最适合一人饮酒了,你看是不是……”
男子充耳不闻,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元澈:“……”
拿我说的话当放屁吗?
“俗话说得好,这个男女不同席,光天化日之阁下就这么坐到我一个小姑娘身边,好像……好像有伤风化吧!”她很有耐心,循循善诱。
这本来是徐先生用来教训她的话,虽然心中曾对此有一万个不服,不过事急从权,只好昧着良心拿来用一下。
不过对面这货好像油盐不进,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品尝美酒,不时赞一声“好酒”。
瞧那模样,应该再备上两个美女给揉肩捶腿。
谢元澈没那么多耐心,眼看就要见底儿了,几乎在她要拍案而起的同时。
对面男子忽然开口:“你要是真信奉圣人那套狗屁言论,方才就不会容忍我进来,既然刚才没说什么,半路却要赶人,是不是太无礼了。”
谢元澈:“……”
“哎,我说你这人……”
男子往椅背轻轻上一靠,两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一副要“指点江山”的架势。
谢元澈鬼使神差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只听他缓缓道:“如今呐,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整天闲着没事干,把老祖宗留下这些板人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研究,这些破烂儿是能帮文臣治世,还是武将护边,难道人人重视礼教就是太平盛世了吗,哼,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酸儒,要我说,就该把这群人通通送到战场上去,见见染血刀兵,尸横遍野,刀架到脖子上之后看看礼教重要,还是命重要。”
谢元澈“嘶”了一声,这话说得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紧接着他又道:“姑娘明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怎么也学这老酸儒的一套,这样可不好,不招男人喜欢的。”
“你我不过初见,”她瞥了男子一眼:“就认定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太武断了吧!”
男子装模作样一拱手;“在下虽然不才,这点儿识人之明还是有的,这人是忠是奸,是善是恶,都逃不过我这一双法眼,哈哈哈!”
谢元澈又“啧”了一声,这人哪里是认为自己不才,分明自我欣赏得很嘛!
她想了想,一本正经问道:“那依阁下这双法眼来看,我是忠是奸,是善是恶呢?”
男子摸摸下巴,眯着桃花眼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圈,这才说道:“非忠非奸,不善不恶。”
“这算什么?”谢元澈不解。
男子指了指屋顶,轻声细语道:“嘘!天机不可泄露。”
“故弄玄虚。”谢元澈冷哼。
这边哑谜还没打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谢元澈下意识向外一看,只见三个人齐奔雅间而来,一个领头中年男子,后面紧紧跟着刚才端酒的那两个女婢,面带惶恐之色。
再瞧瞧桌上两壶太禧白,她差不多已经明白这群人所来为何了,低声朝男子道:“哎,人家跟你要酒钱来了。”
男子抬头微微一笑,谢元澈鬼使神差地竟也冲他笑了一下。
转眼,三人已经到了。
领头人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这两壶太禧白是两位要的?”
谢元澈一指对面:“他要的。”
“哦,那请这位公子把银子付一下吧!”领头人转向他道:“免得小人为难。”
自从这人开口要了两壶太禧白之后,谢元澈就渐渐认为此人或许是出身大贵之家,这酒虽价钱不菲,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证明了此想法是大错特错的。
只见这位仁兄在怀里装模作样掏了半天,最后一双手拿出来竟然是空空如也,任啥也没有。
谢元澈惊呼:“你没钱?”
“是啊,没钱。”
“没钱你还喝酒?”
“谁说没钱就不能喝酒?”
谢元澈深深被这套理论给震慑到了,本来天经地义的事到他这怎么就变了。
这人是故意来找揍的吗?
领头人顿时勃然大怒,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险些脱框而出。
“好啊,竟然胆敢到醉霄楼吃白食,快来人,给我绑了。”
他话音刚落,立时就冲进来七八个威武大汉,个个抱胸而立,死死盯着桌上两人。
谢元澈看着七八个凶悍的眼神,突然有种掉进饿狼群里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他们分而食之了。
她微不可见的往后挪了挪。
而对面那位仁兄又开口了,“不就是两壶酒吗,又没说不给你们钱。”
谢元澈痛苦的闭了闭眼。
你这哪里是要给钱的样子,分明脑门上就刻着“我就没钱,你奈我何”八个大字。
领头人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没钱?没钱大爷我要你拿命偿。”
谢元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在佩服这位仁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余,慌忙解释道:“大哥,大哥,各位大哥,先别动手,听我说啊……”
“还有你,你也别想跑,通通给我绑上,”领头人怒吼。
她简直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王大哥,上……公堂是不是太狠了一些,要不然……不然就算了吧!”说话的正是先前送“太禧白”的那名女婢,她显然怕极了口中的王大哥,这句话说得磕磕巴巴,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睫毛不住的抖动。
“去你娘的……”王大哥反手狠狠甩过去一巴掌,骂骂咧咧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把你卖上八百回都不抵这两壶“太禧白”的价儿,你说算了就算了,我呸!”
女婢被这巴掌打的一个踉跄,脚下不稳,直直向左后方栽去……
这时一直不动如山的男子骤然出手,只见他顺手抄了一个酒杯往前一掷,酒杯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王大哥的眉心,随即一个旋身转到了女婢身后,伸臂一拦,那女婢上半身正好倒在了他的臂弯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好,英雄救美啊!”谢元澈十分不合时宜的赞道。
这时旁边才响起王大哥的呼痛声。
他被气得七窍生烟,吼道:“都愣什么呢,赶紧动手抓人哪,哎呦,疼死老子了。”
左右大汉得了命令,各上前两步,挽胳膊撸袖子就要抓人。
男子极其英姿飒爽的扶完那女婢,没想到左右突然一拥而上,他突然“怂了”,一迭声道:“慢着慢着慢着,区区两壶“太禧白”而已,搞这么大阵仗,要杀人哪?!”
王大哥恶狠狠道:“拿不出钱来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哎等会儿,我可不想脱层皮,那滋味儿肯定难受的很,”男子转转眼珠,忽地启齿一笑,对谢元澈说道:“这位姑娘是否有银两,借我一解燃眉之急啊!”
谢元澈干巴巴一笑。
“这位大哥,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