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解药。
文渐没事了。
没事了。
花想容的眼眶又红了些。
她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心口,哽咽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我以为……”
我以为,文渐已经死了。
三天。
这三天,她每一天都在自责,每一天都备受煎熬,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萧子让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没事了。”
似安慰,似安抚。
一点点抚平花想容的心。
入夜。
晚风习习,吹得树叶也沙沙作响。月已经升空,照应得庭院也甚是好看。
花想容站在文渐房前的庭院里,按毒发时间来算,已经一个时辰了。萧子让说,待毒发时间过去以后,解药才算解完了所有的毒,文渐才会醒过来。
陆少羽连晚膳都没吃,一直守在文渐床前,花想容也一直站在屋外,没有进去。
萧子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见她一直站着,笑了一声,坐到了一旁的石桌上。
“同林镇莲藕羹中毒共二十四人,加上这两个被飞镖打中的人,共死了二十六人。”
花想容恍然间听见萧子让的话,愣了一愣。
而后她低下眼眸,不语。
“这个案子惊动了蓟都,燕王已经派了人下来查案,估计再有五六日就该到了,你打算怎么办?”萧子让又问道。
花想容不知他在说什么,转身问道:“什么怎么办?”
萧子让抬头看她,似在看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又道:“你若是继续留在燕国,必然会被抓去调查的。”
“可我走了他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花想容道。
“你留下他们也什么都查不到。”萧子让道,“燕国也只能利用燕国境内的势利,如果非燕国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因你而起,这些人就会把矛头都指向你,若是找不到凶手,人怨难平,他们就会把你推出来给燕国的百姓一个交待。”
花想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笑了一声,道:“若是我就这样一走了之,那这二十几人就会死不瞑目。况且我要寻找自己的身世,只有同林镇荷花宴这一条线索,我也只能从这里入手。”
萧子让道:“凶手逍遥六国,你若是真的留下来成为替死鬼,那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只有你活着,找到这幕后之人,杀了他,你才能报了这二十几人,包括你和文渐,所有的仇,也才能找到自己的真正的身世。”
萧子让说着,想了一想,又道:“况且,这个人是要你死,那自然是你在哪儿,他便在哪儿。你若只是拘泥于荷花宴一事,可是很不明智的。”
花想容听了他这番话,低头沉思,良久无言。
“你忘了吗?”萧子让道,“我说过的,你为何只等他们来暗杀你,你要学会引蛇出洞,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
花想容表情微动。
她转身,走到萧子让对面坐下,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目的吗?”
她眼里充满了怀疑,似想看破他心中所想。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不问,我和楚误素昧平生我为何要杀她?我和陆少羽一面之缘为何要救他?我和文渐初识两日为何要帮她寻这解药?”
花想容愣住,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执剑江湖数载,路遇不平之事便想出手,偶遇有趣之人便想结识。殊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怀疑我居心叵测到现在?”萧子让接着道。
确实没有道理。
她好像一直都只是莫名其妙的在怀疑他。
“同样是初识,别人对你表现出愿意结交之意,你都可以接受。偏偏是我,自从卫风关救了你一次之后,你处处怀疑我。莫不是在那时你知道了我轻功比你好,便心生妒忌,不愿与比你厉害的人结交吧?”萧子让质疑道。
“我没有……”花想容张口反驳。
“你既然没有,那这又是何意?你拂过我多少次面子了?卫风关内一次,卫风关外一次,树林里一次,春涧湖一次,荷花宴一次。我竟然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何要在一个人拂了我五次面子以后,还是要与她结交。”萧子让又开始怀疑自己。
花想容心中一动。
那是不是说,她是第一个。
待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移话题,道:“文渐……多谢你了。以后若有机会,必定赴汤蹈火报你此恩。”
萧子让又忍不住笑了,道:“你还当真是有趣,我救了文渐这一次你便对我如此感恩戴德。那我卫风关救你一次,树林里救你一次,荷花宴救你一次,这些到底都是打了水漂吗?”
“我……”花想容无法反驳。
“所以你不是欠我一个恩情,你是欠我四个。”萧子让继续道。
花想容忍不住笑道:“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算恩的吗?”
“非也,”萧子让道,“只是来问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你在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以后,还被你怀疑我居心叵测。若是我想害你,我又何必救你,若是我想杀你,我就是直接杀了你,你们也没有人可以拿我怎么样。”
花想容道:“所言非虚。”
“那是自然,”萧子让道,“我杀了你,江湖人也只会说你是什么大恶之人,我萧子让不过是惩奸除恶,替天行道罢了。”
花想容又道:“颠倒黑白。”
“并非是我颠倒黑白,”萧子让也道,“江湖如此,我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她自然是知道的。
萧子让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侠,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怀疑他是错的。
就算是错的,流言也可以说成是对的,就算是假的,传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真的。
世人向来不甚关注善恶,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谈论的话头、一个可以替他们惩恶扬善的英雄罢了。
现在,萧子让就是他们心中的英雄,自然是人人都碰不得的。
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诛心了。
如楚误这般,背负骂名,还可以我行我素的人,着实不多。
萧子让数次救下她,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怀疑他什么。
她就算怀疑他,却也莫名的信赖他。
她思及此处,轻轻笑了,对他道:“我自然知道,这四个恩情,我花想容此生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