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诸将，纷纷称是，唯有一二头目，默然不语。
张燕摇头不语，目光中全是萧索之意。
赵云很熟悉这个眼神：密林中的黑衣人刺杀张燕失败后逃走，没有追击的张燕就是这个落寞的眼神。
王当接道：“激怒我等，打入洛阳，抢了龙椅，大帅便做皇帝，我和孙兄弟做三公，诸位兄弟都做将军，岂不痛快！”
诸将听得热血沸腾，议论纷纷，一时间堂上一片喧哗，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过了片刻，张燕轻轻咳嗽了一声，堂上渐渐静了下来。
张燕却不接王当的话，话锋一转道：“我在回山途中，偶遇义弟赵南。二人同行之时，遭遇贼人刺杀。多亏义弟之力，我才得以毫发无损。”
众将大惊，纷纷问安，看向赵云的目光也与之前大异，不乏敬畏之色。
赵云不由赧然，刺杀之时，他在睡梦中丝毫不觉，瞬间被刺客渔网制住，从头到尾没有出过一拳一脚。他不知张燕之意，不敢开口，低头不语。
孙轻怒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大哥！若落入我手，必千刀万剐，方消我恨！”
王当跳起叫道：“想必是朝廷细作，探知大帅行踪，故而行刺。大帅这便登高一呼，河北之地，必群起响应。我黑山有百万之众，何必受这股冤枉气！”
张燕道：“此事当须探明真相，方可应对。我黑山军虽人才济济，然而大多是好勇斗狠，冲锋陷阵之将。黑山上下，想要找出一位机谋巧变之人，却也不能。我欲在河北地界，携金带宝，寻访名士，助我查明真相，各位兄弟以为如何？”
王当不满道：“大帅近来读书多了，说话做事都开始拖拉了很多。我们黑山军本来啸聚山林，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好不快活。如今进了官军编制，受人之制。送入朝中的兄弟上下受气，留在山上的兄弟也不能放肆快活。我看大帅这个什么中郎将，不当也罢。”
张燕尚未开口，孙轻抢白道：“王二哥此言差矣，投降朝廷乃是黑山上下，审时度势，共同决定，当日讨论之时，王二哥也在现场。我等出身寒微，如今张大哥受封平难中郎将，可举孝廉为官，正是我等进身之时。若能封妻荫子，博得一份功名，又何苦在这黑山之上，刀口舔血，为祸家乡？”
赵云在一旁听着，心下已然雪亮：这黑山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张燕自然是想由黑转白，从贼变兵；孙轻处处维护张燕，立场自不必多说；这王当一身匪气，想必是不愿从良。
王当怒道：“封妻荫子，也未必比得上黑山原来的自由快活！顺应朝廷，里外受气，怎比得上广阔天地，任我遨游。这顺天堂，我看应该改名叫做任天堂，才是快活人生！”
孙轻还待再讲，张燕挥手止住，道：“投降朝廷乃是我的主张，朝中兄弟的委屈自然也是我的责任。如今时局变幻莫测，天下英雄蠢蠢欲动，将来谁主沉浮，尚未可知。如今还是应该韬光养晦，静观其变。将来是反是降，全由我黑山百万军民利益决定，必须考虑周详。若是有人轻举妄动，坏了大事，连累黑山，定斩不饶。”
赵云听得心下暗暗佩服。这一番话大包大揽，夹枪带棒，既安抚了主战派之心，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又用言语制约他们，不要多生风波，还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自然是颇得人心，诸人无不连连点头称善。
王当闻言也无话说，落座不语，但看他胸腹一起一伏，显然是意气难平。
张燕温言安抚王当几句，随即对众人道：“过段时间，我会带几位兄弟下山，寻访一位贤士，半月内必归。各位还当好好看守山寨，日常事务，不得懈怠。”
众人轰然称是。随后张燕则开始听取诸人汇报，处理他不在山寨之时的各种事务，孙轻则在张燕的授意下，领着赵云去了后山他的下榻之处，梳洗安歇不表。
在这黑山之上，诸物齐备，赵云过得甚是舒服。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日。
这几天赵云清晨与孙轻在山谷中习练马术，下午和张燕在山腰校场学习弓箭。名师高徒，不到三日，便已小有所成。
那孙轻人如其名，轻灵矫健，在马背上竟像一片羽毛一般，随着骏马奔跑节奏，身体上下起伏，少耗马力，确实是一把好手。
赵云如法炮制，依样画葫芦，又兼他身强体健，力大无穷，不到半日便将那劣马收拾的服服帖帖。又过一日，竟是骑的有模有样。
孙轻叹到：“某今日方知世上有天才二字，赵南兄弟在马背上一日，顶的上寻常武士十日，当真是英雄了得。”
赵云此时和孙轻已然熟络，笑道：“即便如此，若想达到孙三哥那样人马合一的境界，恐怕习练一月，也不能够。”言罢放开缰绳，自行驾马驰骋去了。
孙轻苦笑摇头，他天赋异禀，马上功夫浑然自成，却也花了数年之久，方才精进如此。这赵南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说一月学成。可他虽然无知，却是处处游刃有余，应付自如，令自己深受打击，怀疑他是否真的能一两个月就超越自己。
思虑片刻，孙轻哈哈一笑，他天性乐观，又对张燕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被这种想法束缚手脚。随即策马扬鞭，追赵云去了。
到第三日下午，赵云正和张燕在校场中练箭。那射术却不比马术，手眼臂腿需要一致协调，张燕督促甚严，还要赵云快速掌握不同的射箭姿势，故而颇感吃力。
此时赵云正在练习普通的站姿，五十步外，连续两箭不中。赵云羞愧，张弓搭箭，聚精会神，全力瞄准，不知不觉手上用力过猛，竟将一张好弓扯做两半。
此时二人忽然听得一阵惊雷般的大笑，正是黑山二当家王当驾到，身后跟着两个亲兵。
赵云恭敬施礼，王当却不理他，对张燕作揖道：“大帅这几日如此忙碌，还要教这农夫小弟箭术，着实辛苦。”
张燕淡淡地道：“赵南兄弟天赋异禀，来日必然为我黑山左膀右臂，花再多时间也是理所当然的。”
王当笑道：“天赋异禀？我看不过一身蛮力罢了。”
张燕道：“蛮力也非常重要，寻常军卒，全力开此硬弓，射不了几箭便手足酸软，大失准头，能射十箭而劲力不衰，便可为精锐弓手。赵南兄弟已经用此弓射了二十余箭，仍然气力未衰，还能扯断强弓，自然可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王当摇头不信，道：“世上哪有如此神力，纵能一时爆发，也必然不能持久。我倒想和这小农夫较量较量。”
张燕笑道：“王帅有力举千钧之能，万夫不当之勇，黑山上下无不敬服。赵南兄弟年纪尚幼，武艺初学，尚未精熟，岂不是以大欺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