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晚霞云处,长亭有风依,远处的晚风落云,归鸟炊烟,乡间田野之上正春意盎然,好一份的得闲四月,久不见得人间烟火!
这个站在山岭之上,看着远处景色怔怔出神半大小子,叫做长生,也不知眼前的这番田园风光,让他想起了什么,只见他清瘦苍白的小脸上,竟有些与年纪不符的落寞与沧桑显露出来。
其实长生是个孤儿,也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其它地方逃难至此。
作为十二国中最小的溪国,正处在常年的战乱之中,像他这般的战争孤儿自然比比皆是,倒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不过长生却是比的这些孤儿还要不如,最起码他们都晓得自己出身何处,生身父母姓氏名谁,而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野孩子,是被一个寺庙的看门大爷捡到并抚养长大的。
长生活到现在,可是经历不少劫难,本就先天身体孱弱的他,在这缺衣少食的年头,好几次差点就活不成了。
好在我佛慈悲,寺庙里的老方丈和看门大爷,硬是从牙缝里硬挤下一些食水,才堪堪将他拉扯养活,而老方丈看他如此体弱多病,生怕他不能得活,虽是佛门之地,却是硬生生的,给他取了个颇具道家风骨的名字——长生,为的就是讨得一些吉利彩头,愿他能长命百岁,生活无忧。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长生七岁哪年,上了年纪的看门大爷和方丈先后病逝,无人庇护的他,迅速就被庙里其它的和尚们肃清了出来,人微言轻的他那里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只能来到两位老者坟前,含泪跪别。
其实长生心里,对这些将他赶出寺庙的和尚,也并没有多少的恨意,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说不留恋自然是假话,但眼下这个年头,乡民们自己吃饱都尚且心力不足,哪里还有什么香火去供奉寺庙里的僧人。
虽然方丈带着大家开垦了一些荒地自给,但每日大部分的时间,众人们还是得勒紧腰带,忍饥挨饿。
这些和尚虽然将他撵了出来,但一直以来也并没有过分的苛责虐待过,他们也无非就是想让,吃到自己口中的米粮多上一些,毕竟现在荒野大街之上,出现几个饿死之人,也是常有之事。
离开寺庙的两年里,长生辗转去过很多地方,尚且年幼的他,那里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只是一味漫无目的的流浪,身无长物,出身贫贱的他,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
心性尚浅的他,被人引诱利用,遭人欺压排挤,为了活命去偷药盗米,挨过毒打谩骂,甚至还遇到过山贼响马。
太多的冷嘲热讽,心机城府,使得年幼无依的长生,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迅速懂得了什么叫作世间冷暖,人情世故!
而长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要从数日之前说起了,那时的他,还身在距离此地千里之遥的溪国腹地,这使得他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有些如梦似幻,不敢相信。
前面说到长生是逃难至此,其实是有些不太对的,准确的来说,长生是被人送到此处,或者可以说是暂放至此处的。
眼前的这片土地,地处溪国与大梁的交汇处,由于地处偏远,多领地崇山,竟也是一处少有的,未被战火侵染之地,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人才选择将他放在此处。
世间有修仙者,能腾云驾雾,上天入海;亦有妖魔鬼怪,杀人吸血,为祸人间。
长生流浪的两年之中,也时常听闻某某家的子嗣,被仙人选中,一朝得道,富贵全家;也时常听说某某村子,被妖魔屠戮,尸横遍野,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世人皆传,长生自然也信了大半。
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数日之前,自己竟然也成为了,这世人口中皆传的其中一员!
一位自称上清一脉的青年道人,偶然寻到了流浪与市井的长生,在像他简单叙述了来意之后,长生才终于晓得,世间竟然真的有修仙者这类的存在。
原本就是一介乞儿的长生,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不论对方如何发问,自己都知无不言,毫不隐瞒的详尽告知。
青年道人对于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当即携了长生,就要把他送归山门,修习仙法。
长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青年道人带着飞天而去,虽然自己心中颇为紧张害怕,但生平第一次享受到别人的羡慕眼光,竟然让他有些高人一等的感觉溢上心头。
就在长生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得入仙门之时,御空飞行了数日的青年道人,却突然将他放在了此处,在叮嘱了自己几句之后,竟有些焦急的独自飞走了。
长生自然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半句,只是依照对方所言,在这破庙之处静静等其归来。
远处霞光退去,晚阳已然入山,山岭之下的人家陆续点燃了星星烛火,长空入夜,月明星稀,附近的春虫们正旁若无人的欢叫着,而长生的心头却正五味杂陈。
从对方的离去之时的神情来看,多半是遇到了什么紧要之事,而哪位道长面相颇为亲切,想必也不会无端的诓骗自己,长生虽然极力的自我安慰,但心中还是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虽然长生并不晓得,哪位道长还会不会回来,但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的,对方离去之时颇为匆忙,也并未给他留下什么米粮吃食,但长生这两年的苦难历练,可不是白白经受的,在这山野之中寻些吃食裹腹,总也不是太难。
虽然山岭之下就有村落人家,但长生并非长在此处,而前两年的经历告诉他,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怖的一种东西,为防有心之人惦记,长生也就没有轻易去叨扰那些村民。
眼见夜色渐深,长生暗想对方今日应该也不会回来,便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大山,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抬脚像着山腰之处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