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当今圣上要娶宁家大小姐宁清运为后,当天百里红妆,普天同庆。一时间,宁清运成了京城众女的焦点。
我听着侍女上报的话,颇不在意地丢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嫁就嫁呗。”院中舞剑的阿兄顿住了,刚上完朝回来的父亲顿住了,打扫房间的侍女顿住了,连刚刚叽叽喳喳的小鸟都顿住了。“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尴尬地吐掉最后一颗葡萄籽,从容地从树上跳下来。“子归,你没被鬼附身吧?”余大公子默默走到我的身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嫌弃地躲开,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余大公子,我不会在意了。”我抬起头,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那一刻,我觉得我已刀枪不入。
可那个人,有着我最难忘的名字,有着最好听的声音,也有着一颗最无情的心。
江任流,我要忘了你。
…………………………
我和他的牵扯还要追溯到5年前。
那时的我还是意气风发的祭司殿的小殿主,风光无限,是无数人无法仰望的高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无一不样样精通。刀枪舞剑八卦玄术我也有所涉猎。故民间有歌曰:余家之长女,绝世之明珠也。
可我又在这样好的时光遇到了这样好的他。
那日我依旧一身男装,挥着扇子,自认风流倜傥的来到赌坊。看着众人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忍不住解开钱袋,想赚点银钱。前几日刚被父亲罚,手头有点紧,只能出此下策。还未等我决定好压哪边,就有人扔出了一个金锭子,在一堆碎银中格外夺目。好不嚣张!我在心里愤愤的想。“大。”是清朗动听的男声,我询声抬头,只一眼,便万劫不复。来人有着极为英俊的面容,面部的线条仿佛是上帝用心一笔一线雕刻般,潋滟的桃花眼汪了一池春水,含笑地打量着我,清澈的眼底映着我的影子。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眼里的星辰大海,是我从未见过的皓月星空。
很久很久以后,我抬起头问他,脸上是爱而不得的疲惫:“当初你在赌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那么多人,为何你偏偏看向了我。”他笑了笑,眼底再不负当年的温柔:“因为我需要你帮我。”看啊,这才是真正的他,嗜血残暴,冷酷无情,利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到那一刻我才残忍的相信,原来他眼中的温柔,从来只对一人,我妄想得到,却伤得体无完肤。这一辈子,我成不了你的诗,你亦入不了我的梦。
我挑衅地挑挑眉,无端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扔出钱袋:“小。”老板早已笑得合不拢嘴,搓着手准备收钱。“你确定?”男子迎上我的目光,嘴角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我不屑的偏过头,注视着桌上的骰盅。小厮在大家疯狂的叫喊声中揭开了结果。“大!!!”“老子要发财了!!”“哈哈,饭钱有着落了!”“唉,今天回家又要被骂!”“不玩了不玩了,连输了好几把!”我冷着脸刚想转身出去,肩上就落下了一只手。“有事?”男子摇头笑笑,我恼火地拂开他的手,正想踏出大门,就听见一声低笑:“余子归,好美的名字。”我猛的转过头,却只见稍纵即逝的一抹白色衣角,上面用金丝线绣上去的四角蟠龙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张示着主人的不凡。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想起那天白色衣角上的四角蟠龙,难道是皇家人?
这样的疑惑不久就被我家的小萝卜头打断了。“姐姐,今天是乞巧节,咱们出去玩吧!”四岁大的小娃娃脸上婴儿肥未褪,看起来格外可爱,让人不忍心拒绝。“好,走吧。”我难得的换了一身女装,牵着一个小朋友往集市走。
我天生性情寡淡,对什么事都好像漫不经心。太好的身世造就了我有些冷淡的性格,也注定了,我有某些人永不会有牵绊。
所以,我最烦热闹。
我长叹一声,重新戴上脸上冰冷的面具。七月的燥热在脚下蔓延,耳边集市是特有的叫卖声,热闹,但不聒噪。好久没有的休闲时光,连吹过我身边的风,都温柔的不像话。“姑娘生的好生标致。”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最后一个字上扬的尾音像是浸在了春风里,好听的令人心颤。我转过头,对上了一双盛满了星辰的眸。“好久不见呀。”来人眼角弯弯,唇边浅浅的梨窝醉了一池春水,负手而立,当真称得上绝代风华。
“怎么,不去赌坊一展身手了?”我不甘示弱的回嘴,有了些戏谑的味道。“姐姐,这个哥哥是谁呀?”余小暖显然十分好奇。“好赌的浪荡子弟罢了。”我故意说。“姑娘见过本公子这样英俊的浪荡子弟?”男子好笑的问。
那倒没有,我暗戳戳的在心里说。
“走吧,一起逛逛。”“好赌”的浪荡子弟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问了,毕竟人家都知道了我的名字。
“那我告诉你了,你要记好。”
“切,幼不幼稚。”
“余子归,你且听好。”男子终于敛去了一身放荡不羁的气质,眉眼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叫江任流,你是第二个知道我名字的人。”
恍惚间,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他的名字有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熟悉,我觉得,我与他该是认识的。
只是……为什么记忆中一点关于他的片段都没有呢?
我低头闷闷的想着,一串红红的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
“女孩子就要多吃糖。”江任流塞给我一串冰糖葫芦,我象征性的咬了一口,虽然……我并不太喜欢吃甜的。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有点像夏日里的柠檬水,我眯了眯眼,有了一丝小女生的娇憨。
“你其实笑起来更好看,”江任流突然转头看向我,“我是说真的,你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姑娘。”
“胡说些什么,你……你又何时见过我笑!”我浑身感到不自在,偏过头,说实话,我倒是喜欢他吊儿郎当的跟我说话。
“怎么没见过,余子归,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特别好看。”江任流还在说着,脚步却丝毫不见慢,说着说着发现身边的人儿不见了,回过头就看到了绝佳的风景。
二八年华的少女本就青涩中带着妩媚,再加上腮边的那两抹红晕,平添了几抹绝艳。少女的裙摆随风荡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眸中的光彩,连那万里红霞都比不上。
江任流这一刻才相信,原来京城里关于余子归的传言是真的,她当真担得起倾城绝艳这个词。
“走了,想什么呢。”江任流曲指敲了敲我的额头,我抬眼瞪他,孰不知这一眼竟包含万千风情。江任流若无其事的避开我的视线,继续悠闲地漫步。
时间过得很快,路边的小摊快要散了,先前热闹的场景一瞬间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
世间美好皆如此,禁不住挽留。
所以你看,不要总憧憬美好,越美好的东西失去了,就会越痛苦。
既然会痛苦,那就不要保留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