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府众人分别领了节礼之后,王德安方才告辞离去,离开之前,贾政又悄悄塞给他一些银票,让他多多照拂着些宫里的娘娘。
元妃的端午节节礼便好似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将原本悠闲四处觅食的鱼儿惊得四散逃离。
宝钗拿到节礼后,心神恍惚地回到蘅芜院中,想着自己的青云之志,只觉得美梦碎得那般突然,自己一向心高气傲,现如今选秀之事没了下文,日后在姐妹们面前可如何是好。又想着元妃给自己的端午节节礼与宝玉的一般无二,脑中想起宝玉,又觉得略略有些安慰。就这般心乱如麻,独自在屋中坐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便唤莺儿:“莺儿,你随着我到梨香院去看看母亲。”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莺儿本在外间,听见宝钗呼唤进了门,却见自家姑娘面色微微苍白,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便开口劝道:“姑娘略歇一歇再去不迟,如今这大中午的日头毒,姑娘一向怯热,怕是受不了。”
宝钗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管朝着院外走去,莺儿见宝钗不听劝,也无法只得急忙跟上。
待到了梨香院,宝钗也顾不得莺儿在场,只一头扑到薛姨妈怀中去。薛姨妈见了,便摆了摆手,让香菱和莺儿退出门外,方才问道:“好孩子,你素来是个稳重的,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失态?”
“妈妈……”宝钗话未说完,那泪珠儿便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倒是将薛姨妈唬了一大跳。
宝钗抽抽噎噎地将今儿的事情说了,薛姨妈一时间也愣住了:“好孩子,这是怎的说,我儿这般才貌无双,又不曾得罪什么权贵,如何竟会落选?”
宝钗哭了一会子,慢慢平静下来,摇了摇头说道:“钗儿也不知道,今日王公公只是示意女儿落选了,并不曾说明缘由。妈妈不如去托姨妈让琏二爷帮忙打听打听,我们也好放心。”
薛姨妈经宝钗这一提醒,方反映过来叹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不如你也一并和我过去,也和你姨妈说说话。”
“妈妈愚了,这般事情,钗儿一个女儿家,如何好在场说话?”宝钗并不赞同:“再者说了,姨妈的意思妈妈也明白,我若是这般去问了,到让姨妈看轻了我。”
“还是钗儿想得周到,你且回园子里去,好生歇着,待我得了消息便告诉你。”薛姨妈想了想又说道:“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等宫里的消息下来再说。”
“妈妈,便是这时去最好。一来选秀尚未结束,若是有什么也好早作准备,二来姨妈怕是也知道了,妈妈若是瞒着她,便让你二人生分了。”宝钗如何能不急,选秀是她最大的心愿,如今美梦破碎,无论如何也要知晓缘由。
“如此也是,我这便过去,钗儿你且在这儿等着,待我回来再与你说。”薛姨妈忙忙让香菱将家中的两只老山参和一大包金丝血燕的燕窝带上,和自己到王夫人处探听情况。
金钏儿正在王夫人院子里低声训斥小丫头,见薛姨妈带着香菱过来,便忙忙上前笑道:“姨妈怎么过来了,这大日头的,太太正在歇息呢。”
“我这些日子闲得无聊,便想着来找姐姐说说话,你且去忙你的罢,不必管我。”一面说,一面进了屋,在外间坐着。
金钏儿如何敢让薛姨妈等着,便连忙进了里间唤王夫人起身。
过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王夫人满面笑容地走出来笑道:“妹妹来了。”转身让金钏儿去泡茶来。
金钏儿知道王夫人姐妹两人有体己话要说,便答应下来出去了。香菱也找了一个由头出门子去与金钏儿叙话。
“姐姐,前儿我家的铺子里得了些好东西,因想着这娘娘在宫里说前儿个身子不大好,便带过来,姐姐使人拿进宫里去让娘娘补补身子要紧。”薛姨妈将手中的老山参和燕窝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见了手中的东西,便笑道:“妹妹客气了,这般好东西,如何不留着自己用呢,巴巴儿想着娘娘。”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前儿宫中传话出来,说娘娘晚间有些睡不安稳,我这心里担忧呀。今儿妹妹恰巧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倒怪不好意思的。”王夫人听到宫里的娘娘,面上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亲亲的姐妹,还分什么你我。况且娘娘最最是个有福的,不然怎么生在大年初一呢。”薛姨妈知道王夫人的心事,便劝慰道。
“这话说的是,今儿的端午节节礼,可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亲自送来的,也是阖府上下的脸面。”说起今日的事情,王夫人很是得意。
“姐姐,今儿娘娘下来的节礼,我瞧这意思宝丫头倒像是落选了,也不知道到底如何。”薛姨妈就着王夫人的话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若说这事儿,我现如今也云里雾里的。照理说宝丫头这般相貌才学,选秀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如今倒是落选了。前儿娘娘还说将来宝丫头进了宫,她们姐妹也好扶持着些,可如今……嗨!”王夫人说起这件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宝丫头素来是个心气儿高的,我这心里只担心着日后在姐妹们面前,怕宝丫头失了面子。”
“姐姐不必担忧,钗儿向来是个稳重的。只我担心可是神人在背后使了绊子,怕娘娘多了帮手,日后势大,只怕是对娘娘不利呢。”
“妹妹说的是,待我让琏儿打探打探,若是被人使了坏,娘娘在皇上跟前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妹妹且等着消息罢。”王夫人听薛姨妈的话,也急了,生怕宫中的元春有个什么好歹,这府里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