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过神来,便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姑娘虽说喜爱这小东西,但这毕竟是禁宫之中,这小畜生说是不会伤人,但宫里头贵人多,若是惊着了,可是不小的罪过呢。再者说了,这东西身上不干不净的,谁晓得有什么病呢,万一带进宫来,那可就……”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也不晓得府里大人是怎么样教导姑娘的,竟是这样轻重不分。”
听见这话,众人都安静下来,均是等着看好戏,瞧着黛玉如何回复那位夫人。有几人在窃窃私语,看着黛玉的眼神尽是忌惮,有几位夫人更是退后了几步,夸张地拿帕子捂着嘴,连方才和黛玉十分热络的肖夫人竟也在其中。
黛玉转头一看,见一位高挑瘦削的夫人,身上穿着一身大红色绣着牡丹的宫装,坐在座位上,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身后的两名小丫头眼中透着轻蔑,不由得也激起了骨子里的那一股傲气,对那位夫人淡淡说道:“黛玉在家中时候父母自然是交代过的,在京城中外祖母和二位舅母自然也是交代过的,黛玉虽小,但也不至于失了方寸。只是如今皇上的圣旨中明明白白说了让黛玉带着月华进宫来,若是黛玉不遵守,那岂不是抗旨不尊了?虽说父母亲一向教导黛玉守礼,但毕竟这皇命可是第一要紧的,夫人说可是?”说完便盯着那夫人。
那夫人原本想着给黛玉一个难堪,可没想到黛玉是接了圣旨方才带着月华进宫的,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黛玉看见那夫人脸上憋得紫涨,心中的那口怒气方才舒了出来,抚了抚肩上险些炸毛额月华,将它安抚下来,瞧着周围人均是有些讪讪的,便也不说什么,只静静回到凤姐身后站着。
肖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又见黛玉站到了凤姐身后,显然是不想在说什么了,便朝着贾母笑道:“老太君,听说贵府上的宝哥儿快要回来了,可是真的,不知道几时到京城呢?我家那小子时时念着宝哥儿呢!”
贾母听见肖夫人的问话,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答道:“多谢夫人惦记着了,先前接到消息说是等今冬冬猎之后便能跟着圣驾一并回来,定然能赶上回家过年,等着宝玉回了京城,我让他去府上给夫人请安。”
肖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叹道:“皇上当初想必便是故意下旨让宝哥儿出去的,这男孩子锻炼锻炼也是好的。宝哥儿此番回来之后定然能得皇上重用了,倒是不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既是能懂事些,我也不指望着他能为国尽忠了,只要莫要时时出去撞祸便是了。”
肖夫人的儿子肖雨峰是这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整日里便约着另几位公子哥儿在京城里吃喝玩乐,好在还不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见了漂亮姑娘也只是调笑几句罢了,倒是不曾想薛蟠那样无恶不作的,只是像他们这样的权贵之家,也够操心的了。
“肖夫人说笑了,老身也常听见宝玉提起肖公子,真真是赞不绝口的,向我们富贵人家的孩子,像肖公子那样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此时肖公子年纪也还小呢,等着过几年,自然晓得努力读书了,那时候,夫人可就等着享清福罢。”贾母笑呵呵的,难道不是么,这肖公子可比那薛蟠要好太多了,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自己背上了人命官司不说,还要来连累亲戚!
贾母正在和肖夫人说着话,偏殿内众人也都听得聚精会神,却在这时候听见外头小太监们下跪请安的声音,便不由得住了嘴。等着外头伺候的小太监将殿门轻轻推开,却看见皇上近身伺候的大太监王德安笑眯眯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诸位夫人。”王德安先是笑着上前行了一礼,见众人皆是起身说道:“王公公快快请起,不敢当。”
王德安巡视了一周,看见黛玉静静站在贾母等人身后,一语不发,便笑了笑说道:“林姑娘,皇上让老奴宣姑娘到前头去觐见。”说完看了看黛玉肩上的月华。
小狐狸不理会王德安的眼神,仍旧趴在黛玉肩上,一幅爱理不睬的模样。
黛玉明白王德安的意思是让自己带上月华过去,便微微点了点头半蹲行礼道:“黛玉尊圣旨。”然后向正在兴奋中的贾母和羡慕嫉妒得面容都扭曲了的王夫人等人告了罪,方才随着王德安一起出了偏殿。
黛玉才走,偏殿内一片哗然。先前因着黛玉在场,好些话若是当着人家姑娘家的面就这样说出来,旁人可不会说黛玉什么,只会说那些个胡言乱语的人没有教养;这时候黛玉走了,这一屋子人都是当家的主母,便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连忙朝贾母王夫人等人问起今日的事情来。
“老太君,我瞧着林姑娘气度不俗,如今皇上又在这时候召见她,可是有什么别的用意不成?”肖夫人与贾母略微熟一些,连忙拉着贾母的手问道。如今满朝上上下下都在为了皇上立后的事情忙乱不堪,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均是扣人心弦,可是皇上却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召见黛玉,莫不是有让黛玉登上后位的意思?
“夫人这话可是问得我为难,前儿皇上忽然下旨让玉儿带上月华进宫,老身也是深感意外,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再者说了,虽说玉儿仔细说起来不算是贾府的人,但终究是在我们府上长大的,我们府上已经有了贤德妃娘娘,我朝还从未曾出过这样的事情。”贾母口中谦逊着,心里却想着这事情只怕是大有可能,若是不然,皇上只怕不会在这个时候召见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