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不是个好习惯。无论从健康还是从口臭来说。
但奇妙的是，它会让一个人从烦躁不安的状态，通过吞吐的发泄，以最快的速度安静下来，体面地掩饰掉内心真实的情绪。
司马谦一边抽烟，一边听到姑姑和母亲谈话语音里的“股权激励”、“芯片”、“华为”、“董事”这些词，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些词听起来那么遥远，新奇，像电影里才有。偏偏聊天的两个人不仅认识，还血脉相连。
这种错位，就像这眼前朦朦胧胧的烟雾。
他突然意识到，假如父亲真去了。那么理论上，他也要学着说这些外星词汇。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竟然享受了这么多年父亲带来的庇佑，那么遇到责任了，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担起来。
那他该如何去做，才能胜任这一重任？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从未有过的大胆念头：读个大学！最好是跟集团业务相关的专业，最好是华中科技大学，父亲的母校。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便咧嘴失笑了。一个初中知识都没整明白的渣渣，现在想考大学……
异想天开了吧？！
巧合的是，他的妈妈和姑姑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前面商量的都是短期应对方案。长期怎么办？还有假如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司马谦作为董事长法定继承人，又该如何顺利上任？
还有更巧的。三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姑姑和妈妈还都跟司马一样哑然失笑，感觉实在太荒唐。
让狗东西读书简直不如杀了他，好吧？！
司马谦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边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将来。
他聚精会神地想着。
随手摘了朵金黄色的菊花。他没老太太那般耐心，一瓣一瓣撕扯。菊花放在手里大力地揉捏。汁水溢出来，染上了手心和手指。
摊开手，随意地将稀烂的菊花扔进花盆中。
浓郁的菊花香气扑鼻而来。
“你，你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外面太冷了。太太让我给你送件羽绒服。”
春春迟疑半天才推开阳台门，司马谦早就看到了。这也是他没有继续抽烟的原因。
这个傻姑娘，鼻子冻得通红。手里还抱着一件黑乎乎的羽绒服，在那里轻轻地跺脚。
这羽绒服该不会是三爷爷的吧？那也太不讲究了。司马谦眉头微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没事。冷倒是不冷。唉，就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让我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司马谦随口胡扯道抖音上的段子，一如既往的痞气。
春春睁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该不会是受到巨大打击，突然变傻了。听说他是和润集团董事长儿子呀。怎么会并不富裕……
“呃，开玩笑的。段子。”春春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萌化了司马谦。好想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不过也是实话啦。富翁其实一般都是负翁。说起来资产多少个亿的，其实欠银行的钱说不定更多。不管开工不开工，利息一个月几百万少不了的。”司马谦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
“算了，不说了。春春，你快进去吧。别冻着了。”
说完，伸出手去。
看起来像要接过来羽绒服，实际上紧紧抓住了春春的手，又快速地松开，还装模作样地说，“挺凉的。先进去吧。”
春春被突然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两手交叠，不安地搓动着。手背上的触感，像被烙铁灼伤。
她这样的搓动，就像被强吻的女孩在拼命地擦掉口水。
她才大二，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只在高中时偷偷暗恋过年级的学神。
除了惊慌之外，怎么好像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小激动。
可他看起来好坏……
“哦。”春春害羞地躲闪着司马谦玩味的眼神。她又没办法就这件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质问对方。一问倒显得小题大做了。
她尴尬地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听爷爷说，做生意都这样。就像大浪淘沙。总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咬咬牙就会挺过去。挺不过去的就淘汰了，挺过去的，就……”
“说的很有道理。你爷爷他做生意的？”
司马谦心里涌动着温柔。
看得出来，哪怕有些别扭，很介意刚刚的“触动”，却依然竭尽全力地想安慰他。
这样好傻。
怎么会有这么纯这么傻的人。
尤其面对他这样“居心叵测”的坏人。
不行，我要守护这样的天使。不然会被“其他”别有用心的渣男欺骗和伤害。
司马谦暗暗地想。
他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春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惊恐。
司马谦笑了笑，指指她紧紧抱在怀里的黑色羽绒服。
“哦。”春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把羽绒服递过去。
她刻意地避免肢体接触，却被坏人司马谦再次套路了。
她冰凉柔软的小手被司马谦羽绒服下包在手心。这次握得很轻，没有弄疼她。
“谢谢你陪着我。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语气无比的真诚和温柔，仿佛换了一个人。
说完，十指交叉，紧握着，再缓缓放开春春的小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第二次肢体接触，还有甜得冒泡的温柔。春春被吓了一大跳，完全不敢看司马谦的眼睛，局促地往后又退一大步。
“你不要这样……”
委屈和惊慌得像一头小鹿。
光洁的额头，飞快颤动的睫毛，紧抿的嘴唇正好落入司马谦的眼里。让司马谦想要立刻拥紧她。
“哪样？”司马谦深吸了口气，装傻装无辜。
春春几乎一瞬间，逃也似地拉开阳台门，冲进屋去。
尽快远离这个不让人怎么讨厌的“大色狼”。不然她飞快的心跳快要掩饰不住了。
只是，好丢脸。
不知道有没有被妈妈，老太太他们看见。里面的人透过窗户，能看到阳台上的一切。天已经蒙蒙亮，能看得清轮廓。而且变亮发白的速度正在加快。
司马谦望着春春的背影，快速地闭上眼睛。他的心也跳得很快。
心动还有躁动。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对刚刚短暂接触“过敏”的不仅仅是春春，还有司马谦。
其实还想要，还要更多更多……
只是……
好像才刚见面诶……
好像真的很流氓。这么快是不是就算已经“牵手”了……
好像，她也不反感……
要不，还是慢慢来……
MD，如果以后哪个王八蛋敢这样套路春春，我把他大卸八块！
司马谦心里想着，右拇指轻轻搓动其他手指。仿佛在回味触感。
他看向东方。那里相比较，更亮一些。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心里有一股热切的希望，他想变得更好，更强！
回到屋里，简直可以用温暖如春来形容。
一切跟之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闻到了一股怪味，好像是尸体散发的味道。
司马谦皱了皱眉。感觉还是待在阳台好些。空气要清新得多。
郝乐估计也累翻了，“不争气地”趴在餐桌上酣睡。
春春搬着小板凳坐在老太太的身边，背对着司马谦，细细地处理着伤口。
司马谦感觉自己就是个猪。因为TMD，天还没亮，又饿了。已经是今晚的第三顿了！
他不好意思叫春春再去做饭。自觉跑进厨房锅里和冰箱找吃的。
郝乐也是个猪。竟然把剩下的大半锅吃光了。两个锅里空空。
就在他找出一把红菜苔准备洗洗，简单下个面时，身边荡过来一阵小风。
“我来吧。”
依然那么柔，羞中带怯。见司马谦呆呆地望着自己，顺手接过他手里湿漉漉的红菜苔，“你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一双眼睛大四处游弋，不敢看司马谦，脸儿红得像桃花一般。
“我们谈谈吧。”司马谦突然正色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