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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荒雪送给大胡子的这一口黑锅果然是又黑又重。
客栈里坐着的五拨人本就是为了刺杀宇文庆歌而来,即使敖荒雪不说,他们也知道对方白天干的好事。
这时候敖荒雪虽把自己一同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总有点自找麻烦的嫌疑。可是一个事件的旁观者和元凶比起来,显然是元凶更值得关注一些。
陷入僵局的桃花源客栈,最需要的就是罪魁祸首,既然出现了,必然会变成众矢之的,没有人在乎你到底是或不是,即使不是,也会有人希望你变成是。
更有趣的是,倒霉蛋大胡子稀里糊涂被点了名,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自然是明白敖荒雪在说什么,也明白敖荒雪在栽赃嫁祸,可是棘手的是敖荒雪又偏偏没说什么。
——所有人此行的目的不仅相同,而且都是绝密,就算是当场被抓住,你也不能承认自己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轻易暴露,敖荒雪这个二货无事生非,自己却不能一起破罐子破摔,不仅不能暴露任务,暴露自己的身份,更要隐藏好自己背后的人。
——如果开口否认,等同暴露了自己,如果不否认,便是等于默认,可装傻充愣好像也没用了,所有人注意力已经到了自己的身上,想躲也躲不掉了。
客栈大堂里依旧没人说话,看似安静如前,实际上刮起了一阵无声风暴,气氛与之前完全不同。所有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大胡子看上一眼,眼神或幸灾乐祸,或满腹狐疑,或若有所思,或疑惑不解,或暗藏杀机,千人千面,不尽相同。
大胡子虽有些木讷,却读懂了与各路人马之间利害关系,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只能用充满杀气的眼神死死盯着敖荒雪的背,但又无可奈何。
刀疤脸见状,轻松一笑,向着敖荒雪举杯道:“那位白衣公子。”
敖荒雪转过身去,笑道:“阁下,有何指教?”
刀疤脸笑道:“在下想先回敬公子一杯酒。”
敖荒雪没有拒绝,举杯一饮而尽。
刀疤脸看了一眼刀客和剑客,嘴角仍挂着微笑,道:“公子,你刚刚那番话可是大错特错了。”
敖荒雪眼珠一转,笑着截话道:“小弟方才本就是信口胡说的,小弟今日和三位朋友前来桃源县看桃花,结果迷了路,兜兜转转才在深夜赶到了这里吃上晚饭,我见诸位也是深夜到此,想必都是一路辛苦,而且客栈又那么安静,因此才冒昧敬大家酒,活跃下气氛嘛,尤其是那位大胡子兄弟,小弟看你甚是疲倦,想来定是干了什么辛苦的事,所以才会多言了,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说着,拱手施了一礼。
这下好了,话全给敖荒雪说完了,不仅显得自己恭恭敬敬,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同时又给背上黑锅的大胡子板上钉钉——我们大家都是来看桃花的,只有你干了什么辛苦事,你还想狡辩吗?
刀疤脸脸色顿时一沉,一时语塞。
对于这个结果,客栈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很满意。
有人隔岸观火,有人避之不及,还有人早就想落进下石了。
剑客忽然呵呵一笑,摇摇头道:“潜江龙龙霸天,多么豪气的名字,没想到竟是敢做不敢当的鼠辈。”
龙霸天一转头,狠狠盯住了剑客,冷冷道:“我没想到浪天涯与浪海角两位大侠竟也喜欢凑这个热闹。”
剑客浪天涯冷笑道:“我们只是来看桃花的,倒是你兄弟过江龙龙傲天干了什么好事,我们几个倒是很想听听。”
龙霸天随和一笑,虽然那条刀疤仍是看起来吓人,可他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淡淡道:“天涯大侠说笑了,我弟弟只不过是一个愚钝的武夫,平日里只会干些粗活,倒是您与您的兄弟海角大侠,并称藏宿双雄,九国之内,如雷贯耳,才更有能力干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浪天涯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龙霸天的话无非是在甩锅。其实龙霸天根本没想隐藏此行的目的,之所以主动敬敖荒雪酒,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拉浪天涯和浪海角下水,没想到浪天涯居然主动跳了出来,此时不甩你锅,更待何时。
敖荒雪背对着他们,耳朵倒是没闲着,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寒碧瞪着他,低声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敖荒雪不以为然,得意洋洋道:“狗咬狗那么好笑的事情,为什么笑不出来?”
寒碧神色微怒,雪白的脸上像是又结了一层严霜,说道:“好端端的你干嘛去胡说八道,万一闹出事情来,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素浅也附和道:“寒碧妹妹说的是,荒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才你就不该去找那个大胡子的麻烦。”
敖荒雪直摇头,解释道:“你们太天真了,我不是说了吗,那些家伙赖在这里喝酒吃肉,本来就是为了一探其他人背后之人的底细,无论我们想走想留,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试探我们,我们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你看那边不就闹起来了吗?”
素浅面露担忧之色,说道:“你虽然让那个大胡子成了众矢之的,可你也把自己暴露了。”
敖荒雪耸耸肩,笑道:“浅浅啊,这有什么关系,坐在客栈里的五桌人为何来此,本来都是相互心知肚明的,即使我不说,他们也能猜到九分,况且大家都知道遮遮掩掩没什么用,只是不想第一个站出来而已。”
素浅柳眉微皱,不悦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第一个站出来?”
敖荒雪耐心解释道:“浅浅,你看,我虽然暴露了自己,却把罪名安在了龙傲天的身上,不仅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同时让其他人能够放开手来,干脆一起站出来,有话就说,有架就打,岂不是比坐在这里喝闷酒要有用的多?”
素浅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皱紧的双眉一散,说道:“你的话我明白了,反正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倒不如直接挑明了痛快一斗。”
敖荒雪向后瞄了一眼,说道:“不错,大家提高警惕,一切小心。”
另一边,龙霸天和浪天涯在用眼神对峙。
对于浪天涯而言,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毛头小子的胡言乱语,就真的确定是龙傲天杀了宇文庆歌。他知道自己的主人阳元祁与龙霸天的主人阳元弘本就是死对头,而且又缺少理由搅起客栈里的这摊死水,正好敖荒雪主动扔锅浪天涯,当然要借题发挥一下。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再畏首畏尾,便和缩头乌龟没什么两样。
浪天涯不愿做缩头乌龟,而且似乎也不允许其他人做缩头乌龟,果断一握手中剑,一股绿色的元能波立刻以他为中心,猛地四散开来——客栈老板钱甄多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龙霸天不甘示弱,手握宝刀,并不拔刀,只是将刀鞘用力往地上一插,一股元能波带着一声龙吟爆出,与浪天涯释放的绿色元能波,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客栈大堂内狂风骤起,元能波四处乱窜,几乎轰破了所有桌椅。
敖荒雪所在的那一桌没逃过桌毁椅碎、酒菜纷飞的厄运。他没料到龙霸天和浪天涯之间居然是苦大仇深,一开打就搅得客栈天翻地覆,不让别人好过。
寒碧没有被元能波震到,却溅了一声茶水和酒,忍不住狠狠瞪了敖荒雪一眼。
敖荒雪苦笑不已,不敢看寒碧,只好转头去看红衣少年。
谁知,红衣少年及时在身前聚成一个紫色的元能盾,挡住了两道元能波,桌椅酒菜自然安然无恙。更有意思的是,两个婢女居然无视了客栈里突然爆发的激斗,若无其事继续给红衣少年斟酒。
敖荒雪不禁一笑,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小子,别四处乱看,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敖荒雪循声一看,说话之人正是浪海角。
龙傲天向上几步,对浪海角道:“浪海角,你和我的帐先放一放,先看看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你看如何?”
浪海角一拔手中刀,笑道:“正有此意。”
拜托!你们俩的老哥还在斗着呢!
敖荒雪等四人俱是一怔,没想到水火不容的两拨人竟在此时联手。
“看刀!”
龙傲天一声喊,浪海角立刻紧随其后,左右夹击,向着敖荒雪等人攻来。
敖荒雪向后一拦,将素浅护在身后,而另一边竟是寒碧向前一步,将谢九河拦在了身后。
“寒碧,让咱们好好会会过江龙……”
寒碧完全不理敖荒雪说什么,只管拔出双刀,迎战龙傲天去了。
敖荒雪苦笑一下,迎击浪海角而去。
桃花源客栈里六位高手捉对厮杀,掀起无数剑光刀影,钱甄多和三个伙计吓得躲在后厨瑟瑟发抖,素浅和谢九河避开一段距离,注视着对决。
反观红衣少年那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一般,顾自浅斟低唱,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斗篷男的桌椅也碎了,没有了茶水和小菜,他只好站了起来,走向了全场唯一有酒菜的地方。
红衣少年头也不抬,问道:“你是来喝酒的吗?”
斗篷男淡淡道:“出任务的时候,我从来不喝酒。”
红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那么说你是来找茶(茬)的?”
斗篷男默认。
红衣少年摇摇头,笑道:“我劝你还是三思一下更好。”
斗篷男冷冷道:“虽然我不确定,但是我总感觉我在上面见过你。”
红衣少年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盯着斗篷下的那双眼睛,笑道:“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三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