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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任平生一战后,林绝一夜未眠。
修炼“混元骇浪斩”多次无果,无非是因为他的元能品阶太低,积累的元能量少得可怜罢了。尽管自进入寰宇阁后,通过研习各种藏书古籍记载的功法,让他的元能有了显著的提升,可那些晦涩的文字仍有大半不解其意,他又不愿去问离道,难以实现进一步的突破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一来,即便是他想汲取我的元能击败敌人,身体的承受能力仍是十分有限,未来若想不再汲取我的元能,而仅凭自身实力报血海深仇,恐怕更是长路漫漫,举步维艰。
除非能有一位高人在旁指点一二。
次日夜里,林绝一如往常地刻苦修炼,昨夜与任平生交战后露出的空地,成了一处空旷的练功场地,可以任他尽情施展。
时近深夜,弦月淡微光,万籁寂无声,整个鹤鸣山脉被黑暗所淹没,只剩下几点零星的灯火,在漫天繁星的注视下,昭告着一座千年大派的存在。
林绝早已习惯了夜的深沉与冷漠,也不担心除了任平生之外,还会有哪个无聊的家伙三更半夜跑到澹烟峰打搅他。
可是人或许会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无聊,那么鬼呢?
一阵凉风袭来,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气场突然降临,林绝扫视左右,余光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影,惊得他心头一颤,仔细一看,竟有一个白衣人背负着双手站在竹林深处。
好家伙,别说是林绝了,我也被吓得后背发毛,借着微弱的月光远远观瞧,那东西与村头老大爷讲的鬼故事里的孤魂野鬼简直如出一辙!
所幸的是,林绝不仅不怕鬼,而且敢跟鬼说话。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鬼”应答了林绝的话,没有用飘,而是用走的方式,来到了林绝的身前。
“鬼”是一个男“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白衣干净得堪比刚刚飘落的雪花,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鞋子,竟不沾一点泥土,白得也像是刚从雪堆里捧出来似的,真叫人怀疑他确实是飘过来的。
林绝警惕地打量这个“鬼”,除了头发和白衣,他只能看到那张带着白色面具的脸,看不到他的容貌,也无法确认“鬼”的身份。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
老实说,我最烦这种不好好说话,总跟你打哑谜的矫情之人,听得人分分钟想怼他一顿。
林绝的耐心倒还不错,“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知道一些。”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逼任平生使出元能化刀。”
林绝怔了一下,警惕之心更重,“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逼他使出元能化刀,如果想,我可以帮你。”
林绝迟疑了一下,举刀指向“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鬼”也不管林绝到底肯不肯相信,背负着双手,一副习惯当老大好多年的姿态,悠悠道:“昨夜你有一刀明明砍中了他的手臂,结果只是砍中了一个虚影,你可知是为何?”
林绝克制住自己的惊讶,盯着“鬼”看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
“这一招没有被收录在寰宇阁的藏书里,所以你白天翻遍了各种古籍也没有找到,对吗?”
林绝听得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鬼”瞥了一眼林绝道:“你的问题一直这么多吗?”
林绝反问道:“你一直都知道得这么多吗?”
“鬼”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之意,“如果你再问这么多问题,我可没有时间教你这招去对付任平生了。”
什么?
“鬼”居然要传授林绝功法?
林绝听得目瞪口呆,我也被惊讶得吐槽不出半句话来。
从“鬼”的穿着打扮看,似乎不会是长天司的人,可鹤鸣山一带尽数是长天司的地界,他一个外人三更半夜专程跑到澹烟峰的林子里教林绝功法,于情于理都无法解释得通。
难道他想对林绝做什么不成?
“鬼”依旧一副霸道总裁的做派,慢条斯理道:“这一招名叫‘千元破’,乃是我独创的功法,能够将自身的元能化作一个分身,并可在短时间内驱使分身发动符合其所分到的元能量的攻击。”
我仔细观察着白衣“鬼”,从他说话的语气与动作来看,应该没有什么恶意,纯粹是在跟林绝介绍“千元破”,如此一来,更难以看透此人的目的与身份。
林绝没有我想得那么多,仅仅简单思考之后,便做出了判断——任平生一副邋遢的流浪汉模样,绝对是从远方赶路过来,因此不会是长天司的人,眼前的白衣“鬼”穿着洁净,身无长物,显然来自近处,而这个近处自然是长天司无疑。
我不由地给林绝点赞,虽然推理的依据简单,但蛮有道理的。
不过,白衣人既然是长天司之人,又知道任平生闯了进来,却不自己去把他揪出来,这一点让林绝一时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教我,你若想逼出任平生的元能化刀,为何不自己去?”
“鬼”瞪了林绝一眼,语气十分严厉,“要学就学,不学拉倒,我没空跟你废话。”
劈头盖脸一顿训,吓得林绝愣了一下,不知为何,“鬼”的严厉呵斥居然让他想起了父亲林弘烈,竟真的乖乖闭嘴,老老实实听着“鬼”教完了“千元破”的招式与心法。
“我说的你应该全都记住了吧?”“鬼”说话的架势显然是不允许林绝说出“没有”二字。
林绝在“鬼”毫不讲理的气势之下,居然破天荒地变成了乖乖仔,畏畏缩缩地点头道:“记住了。”
“这一招虽然不具有直接的杀伤力,但只要能够与自身所习的功法相结合,威力便不容小觑,这几日你最好多加练习,认真想想该怎么用它。”
“是。”林绝点了一下头,脸上却难掩忧虑之色。
“鬼”不悦道:“怎么了,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千元破’不行?”
林绝解释道:“前辈乃是高人,所授的‘千元破’也是三界少有的上等功法,晚辈岂敢轻视,只不过晚辈元能品阶尚低,想运用得当,怕尚需要些时日。”
“鬼”淡淡道:“这你不必担心,我再传授你一招我自创的‘浩元无极’,此功法能够调节身体与天地万物的联系,帮助你提升元能力量,汲取天地能量。”
林绝一听“鬼”又要教他新功法,不禁一怔,又想问缘由,正欲施礼开口,却被“鬼”呵斥住了。
“你是想问,还是想学?”
林绝弱弱道:“想学。”
“那就别问。”
“鬼”虽然脾气古怪,传授功法时却总是耐心十足,林绝很快掌握了“浩元无极”的要领。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也要走了。”“鬼”一挥衣袖,转过身去走进了竹林深处,“不许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否则后果自负。”
林绝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指点。”一抬头,“鬼”已凭空消失,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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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白衣人的身份是个未知数,但传授的“千元破”与“浩元无极”,相比起寰宇阁中所记载的功法,倒是更加适合尚在元能第一层的初级修炼者学习。
稍加练习后,林绝获益匪浅,特别是当他施展出“浩元无极”之时,仿佛身心与天地融为了一体,源源不断的能量会从天地之间注入他的体内,在奇经八脉畅通无阻地游走,最终转化为他的元能。
才仅仅几日过去,他的元能力量已取得了惊人的突破,成功达到了三阶初境。
第七日夜里,林绝按照任平生的意思,偷了一壶离道老头爱得死去活来的桂花酿来到了竹林中等待。
三更天至,任平生果然如约而至。
“拿去!”林绝将酒坛子扔给任平生道,“我不喝酒,也不知道什么是桂花酿,这是老先生藏在地窖里的酒,也许会是你想要的。”
任平生手忙脚乱地接住酒坛子,生怕没接好洒出半滴酒来,白了林绝一眼道:“小兔崽子,不懂酒就罢了,你能不能小心点,万一接不住摔地上了怎么办?”伸手启了坛封,一阵浓郁的酒香伴随着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不住地点头道,“错不了,这一定是离道老头最爱的桂花酿,二十年前我就想喝它了,如今算来已窖藏了三十年,绝对是人间极品!”仰头痛快地喝着,全然不顾林绝的存在。
林绝冷冷道:“你不怕我在酒里下了毒?”
任平生放下酒坛子,长长地呼出一口酒气,脸上顿时容光焕发,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光。
“你说什么?下毒?”任平生摇摇头笑道,“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下毒害我,唯独你绝无可能。”
“为什么?”
“你是想看我的元能刀,又不是想杀我,若是毒死了我,你还怎么看得到呢?”
林绝拔出墨龙渊来,沉声道:“既然如此,不必废话了。”
任平生笑着勾勾手指道:“出招吧,我倒要看看七日不见,你的元能精进了多少。”
林绝一举手中墨龙渊,瞬间杀出一招“迷踪刀影”,虽然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仍是被任平生轻松躲过。
任平生惊讶道:“不错嘛,七日不见,你小子的元能居然达到了三阶初境,不过一直耍老套路可不管用。”
“别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场!”
林绝没有想上次交手一样,停留在任平生的身边持续攻击,而是向前冲出去数步,又重新使出一招“迷踪刀影”,杀向了任平生的左侧。
任平生几乎是站着不动,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
“小子,你这一刀偏得可以啊,难不成你一滴酒没喝也能醉了?”
林绝又冲出去数步,回身向前使出一招“迷踪刀影”,又一次被任平生躲过。
“小子,我说了老套路没用,不用白费力气了。”
林绝冷哼一声道:“我说过了,好戏才刚刚开场!”
任平生一丁点都不在意林绝的话,顾自仰头喝酒,殊不知在他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已经被林绝埋伏下“千元破”的分身。
“小子,好戏在哪儿……”
任平生悠闲自得地嘲讽林绝,余光中忽然见得三道光芒一闪,前、后、左三个方向竟凭空冒出了三个林绝,而在他的右侧,第四个林绝已经举起了刀!
“‘千元破’!”
说时迟那时快,四个林绝几乎同时使出了“迷踪刀影”,闪电般发起了攻击!
任平生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地上的去路几乎被完全封死,唯独头顶之上才是逃出生天的活路,他只能面带惊愕,向上空高高跃起,以此躲开林绝的攻击。
可上方是显而易见的破绽,林绝又岂能不知道呢?
任平生很快发现自己不仅小看了林绝,更把自己送进了险境之中!
一道寒光如稍纵即逝的流星,刺破深夜的黑暗,降临在了任平生的头顶之上,倏而化作七八道漫天飞舞的刀锋光影!
“落花刀舞”!
任平生举手向天,聚合出一个元能盾,抵挡住笔直坠落的刀锋,另一边睁大了双眼,紧急寻找着林绝真身的位置。
根本没有人!
林绝到底在哪里?
任平生来不及惊讶,忽听得一阵竹叶乱响,第五个林绝真身从他背后的一根竹子上跳了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墨龙渊的刀锋已然距离他的头顶仅有一掌之宽!
“铛!”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悬在半空无法躲闪的任平生被迫熔炼出天牧刀,接下了林绝的攻击,护住了自己险些开花的天灵盖——他这才明白,原来地上的四个林绝全都是“千元破”的分身,那四招来势汹汹的“迷踪刀影”无非是在掩人耳目,这背后突如其来的攻击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如果你的元能能达到我的程度,即便是九阶大宗师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任平生忍不住夸赞林绝,我听得直乐,即便是林绝元能零蛋,只要有我在,九阶大宗师来也一样讨不到好处。
林绝的耳朵收下了夸奖,压制着任平生落回到了地面上,手底下没有半分的松懈——他当然知道仅凭自己的这点小伎俩,远不足以逼任平生使出元能化刀来,若要决胜,还得看后面的进攻!
任平生险些吃了一个三阶菜鸡的亏,不得不小心留意,更何况他仍然背对着林绝。正当他打算先与林绝拉开距离,一抽刀竟发现天牧刀与墨龙渊死死地黏在了一起。
更准确的说,连他的手好像也被莫名其妙地黏住了!
这当然不是两把刀互相看对眼了,要当着自个主人的面你侬我侬,不舍分离,而是林绝使出了林弘烈所授的“万象归一”,将任平生连手带刀牢牢吸住了而已。
任平生心中大叫不妙,已料到林绝接下来会使出的杀招。
果然,林绝右手持刀,身体快速聚集元能,两个“千元破”的分身从他的左右两边分离出来,举刀斩向了任平生的左右腰眼!
右手和天牧刀被吸住,左手拿着一个酒葫芦当累赘,露出后背的任平生已然陷入绝境!
难道这个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真要栽在林绝手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