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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但是,山顶上还有羊群,并且爷爷严厉地叮嘱他不要浪费时间,羊群太久没人照看可不行,而且,贝塔对大叔既敬又怕。对他说的话一点也不敢违背。所以,他不得不喘着粗气,步履艰难地往山上走。刚才被碰来撞去,浑身疼痛,再加上担惊受怕,现在他怎么也跑不动了,贝塔一路呻吟着,走上山去。

碰上贝塔之后,赛斯曼先生向前走了一段,总算看到第一间小屋,才知道走这条路是对的。他打起精神,接着往上走。费了好大的劲儿,他终于可以远远地看见山顶的小屋了。那就是阿鲁姆小屋,那个在几株老枞树阴凉枝叶下的小屋。

赛斯曼不由得精神振奋,箭步登上最后一道斜坡,他想给女儿一个大惊喜。不过在小屋前聚集的一群人早已看见他了,已经做好让他吃惊的准备了。

赛斯曼刚刚登上阿鲁姆,就马上有两个人从小屋向他走来。个儿高的是一个金头发女孩,脸蛋儿红扑扑的,搀扶她的是黑眼睛里满是快乐的小海蒂。赛斯曼先生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女孩,眼睛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他简直心潮澎湃!克拉拉和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有着粉红面庞和迷人金发的美丽姑娘。赛斯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爸爸,你认不出来我了吗?”克拉拉高兴地大喊,“我的变化很大吗?”

赛斯曼先生跑过去,将自己的女儿紧紧抱住。“是啊,你变了,你变了!究竟发生什么了?这是真的吗?”赛斯曼先生欣喜若狂。他退了一步,上看下看,全方位地打量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克拉拉,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激动的赛斯曼先生不停叫喊着,将克拉拉紧紧抱住,然后又重新确认了一下是否真的是克拉拉。

就在这时,奶奶走了过来。她急切地想看一看儿子惊喜的样子。“我最爱的儿子,你感觉怎么样?”奶奶问他,“你的意外到来确实让我们很惊喜。可我们准备的节目更漂亮吧?”奶奶边说便深情地吻了儿子一下。

“过来,我的儿子,过去向我们的恩人阿鲁姆大叔表达一下感谢吧。”

“当然,也要问候问候那个可爱的小海蒂。”赛斯曼先生攥着海蒂的手说,“怎么样,在这儿又变得高高兴兴、活蹦乱跳的了吧?噢,这应该是必然的,不用说。你比任何一朵阿尔卑斯的玫瑰都要茁壮,我太为你高兴了,孩子。”

海蒂望着慈爱的赛斯曼先生也是满心欢乐,先生对自己多么和蔼啊!又想到他现在如此幸福,海蒂忍不住在心里欢呼起来。

奶奶把赛斯曼先生带到阿鲁姆大叔面前,两个人握了握手。赛斯曼先生向阿鲁姆大叔表达了深深的感激,又问起这所有的经过,说发生这么神奇的事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奶奶以前就从头到尾地听过一遍,于是就走到一旁,想着要去看看那几棵枞树。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儿,也会有一件意外的东西在等着她。长长的枝杆从枞树上垂下,树下空地上放着一束无比漂亮的深蓝的龙胆花。龙胆花鲜艳夺目,仿佛原本就长在那里一样。奶奶又惊又喜地拍着手,不住地夸赞:

“天啊,太漂亮了!多么招人的花啊!太美丽了!”然后奶奶又说,“海蒂,我的小海蒂,过来!是你想让奶奶惊喜一下才放在这儿的吗?我真是太喜欢了!”

这时,孩子们走了过来。“不是的,奶奶,不是我。”海蒂说,“不过,我知道放花的是谁。”“山顶的牧场上有好多比这儿的花还美丽呢。”克拉拉在旁边插嘴说。

“奶奶,您猜猜,是谁为了您一早就从牧场采来这些花的?”淘气的克拉拉眨眨眼睛问。奶奶想也许是克拉拉早上去摘的,但又觉得这怎么也不可能。就在此刻,沙沙的响声从枞树后面传来,原来是贝塔费了好大劲儿走了上来。可是当他看见小屋前爷爷身旁的“警察”,就害怕得绕了一大圈,想要从枞树背后悄悄地上山。

但是,奶奶看见了他,马上想到:难道采来花放在这里的人是贝塔?所以他才会不好意思,害羞得要悄悄溜走?这怎么行,得向他道谢才对。想到这里,奶奶把头探进树丛里大声地喊起来:“过来,贝塔,我的孩子,快过来,别那么害羞。”听到喊声,贝塔完全吓坏了。今天碰上了这么多事的他完全像惊弓的小鸟,一点也没力气动弹了。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全完了!他恐惧得头发竖起,脸色又灰又白,最终硬着头皮,颤抖着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

“赶紧过来,不要再绕圈了!”奶奶催促他,“来,给我说,那边是你干的吗?”

贝塔从一开始就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奶奶用手指着那边的东西。而且他只留意到了阿鲁姆大叔站在屋角,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紧盯着自己,而站立在大叔身旁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来自富兰克托的警察。他害怕得浑身直颤抖,费了好大劲儿才吐出一句:“是的。”

“你怎么了?”奶奶疑惑,“如果是你干的也没什么可恐惧的啊。”“因为……它……它摔成一块一块的,再也不可能还原成本来的样子了。”

贝塔艰难地说出这样一句。他的两条腿像在筛糠,马上要倒了似的。奶奶走到屋角那边,向阿鲁姆大叔问道:

“大叔,这可怜的孩子脑子是有毛病吗?”“没有。”爷爷说,“就是他把轮椅推下山的。他正准备挨罚呢。”奶奶不敢相信,她怎么也没想到贝塔会干出这种坏事,更想不出贝塔为什么必须要毁掉那辆轮椅。而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爷爷也很怀疑,刚才一听到贝塔的坦白,他就明白这是真的了。第一次见到克拉拉时贝塔那愤愤的眼神、家里一来客人贝塔难看的脸色,这些爷爷全看在眼里。把这前后的事联系在一起考虑一下,事情的缘由就一目了然了。爷爷详细地把它告诉了奶奶,奶奶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不,大叔,请您千万不要惩罚那个孩子。公道地说,是我们这些来自富兰克托的陌生人把他唯一的朋友,并且是那么可爱的朋友抢走了那么久。他每天就只能独自一人坐在地上数指头,还怪可怜的,请您千万别惩罚他。他准是太生气了才想报复一下的。其实,谁生气时都有可能干出蠢事来的。”

说完,奶奶转过身朝正不停哆嗦的贝塔走去。奶奶坐在枞树下的长椅上,和蔼地说:“到这儿来,孩子,到我这儿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好了,不用害怕了,听我说。“你把轮椅子推下山,想要把它毁掉,这是个坏事,你自己也知道是吗?而且你为了逃避该罚,就想尽办法要瞒着这件事。“但是,贝塔,如果做错了事还觉得别人永远不会知道,那就不对了。上帝什么都能看到,都能听到。他发现谁想偷偷做坏事,就会立刻把看守那个人心里的人叫起来。人一出生,上帝就会在他心里放进一个看守。如果那个人做了坏事,那就是这个看守睡着了。

“等看守醒来了,就会用手里的小尖刺扎他,不停地扎,使这个人一刻也不得安生。并且看守还会喊:‘你完了,你要被抓起来接受惩罚了!’这会让这个痛苦的人更难受、更害怕。这样的话,这个人会永远在痛苦不安中无法摆脱,得不到一丝快乐。你直到刚才也是这种感觉是吧,贝塔?”

奶奶说的完全就是他经历的情形,贝塔很后悔,诚恳地点了点头。“还有一点,不是你想的那样,”奶奶接着说,“你看,你想让别人倒霉,可别人却因为你惹的祸,收到了意外的幸运!没有轮椅带克拉拉走,可她又一直想着去看花,这才拼命练习起来,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而且走得越来越好。以后还可能每天去牧场玩呢。”

“你知道了吧,贝塔?谁要做坏事时,上帝就会伸手帮助那个原本该倒霉的人,让这坏事反而有利于他。而做坏事的人只能是白费时间、自讨苦吃。你知道了吗,贝塔?啊,你要记住,以后再想干坏事时,就想想住在你心里的那个拿着尖刺的看守以及他讨厌的叫嚷,好吗?”

“嗯,好的。”

贝塔说,只是还是垂头丧气的。因为大叔旁边还站着那个警察,贝塔还是不放心。

“很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奶奶结束了这个话题,“你说说,你有什么喜欢的。我要送件富兰克托的礼物给你。跟我说,你需要什么,孩子?你肯定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吧,你最想要什么呢?”

贝塔听了,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讶地望着奶奶。他以为要受到惩罚了,谁知道别人还要送他礼物,他一时有些糊涂了。

“这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奶奶说,“我想送件你喜欢的东西给你。我们在阿鲁姆留下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你干的坏事我们不会计较的。你明白吗,孩子?”

贝塔这才明白了,自己不会受罚了,好心的奶奶从警察手里把他解救出来了。他觉得在心头压着的大山挪开了,他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好。想到这里,他忽然又说:

“纸条被我弄丢了。”奶奶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好一会儿才想清楚,笑着说:“噢,是吗?你能勇敢地说出来,真是好孩子,做了错事能勇敢承认就还是好样的。不过,你有什么想要的啊?”天啊,他想要什么可以随意说出来!贝塔眩晕起来。那么多好东西,整个米原菲尔特的集市都浮现在他眼前。那里的好多东西他都垂涎已久却买不起。因为贝塔的私人财产最多只有5拉边,而他想要的每样东西都在10拉边以上。就像那只红色的哨子,有了它,就能让羊儿们乖乖地集合,还有一种圆柄小刀叫“蛤蟆刀”,用它削榛树枝做鞭子,绝对呱呱叫。

贝塔琢磨了一阵子,犹豫着要哨子还是要小刀。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出个主意,可以等明年赶集的时候再决定。于是贝塔果断地回答说:

“10拉边。”奶奶笑了。

“只有这些吗?好的,你过来。”奶奶把钱包打开,把一枚圆形的大银币(50拉边)掏出来。又掏出两枚10拉边的铜币。

“来,我们算一下,”奶奶继续说,“这个银币有几个10拉边,就像一年由几个星期组成一样!所以,你一年中的每个周末都能花上10拉边了。”

“一辈子都可以吗?”天真的贝塔问道。奶奶听了,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在对面交谈的赛斯曼先生和爷爷也停下来,想听听有什么事发生。奶奶笑得停不下来了。

“是啊,孩子--我得在遗嘱里写上它--听见了吗,儿子?--你也要在遗嘱里写上这一条。每周拿10拉边给羊倌贝塔,让他一辈子都享有这项赠款。”

赛斯曼先生点点头表示同意,并且不由得大笑起来。贝塔再次仔细看了一下奶奶手上的礼物,确认这是真的,才大喊一声:

“啊,太棒了!”

然后,他跑起来,跳得足有半丈高。但是,这回可没翻跟头。因为这会儿主宰他的不再是恐惧,而是幸福,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幸福。甩掉那些恐惧和不安吧,再说,贝塔每周都能有10拉边,一辈子都有!

接着,他们在小屋前吃起了愉快的晚饭。吃完饭,大家仍围着桌子交谈着,气氛热烈。兴高采烈的赛斯曼先生每看女儿一眼,心中的幸福就更深一层。克拉拉将爸爸的手紧紧握住,她说话的语调非常有力,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克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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