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予溱握在她腰间的手指止不住轻颤了下,女孩近在咫尺,他细细的品味她精致的容颜,他突然抑制不住的就笑了,“我突然很感谢老天让我经历这些。”
感谢让他经历过那些不顺遂,经历过低谷,经历过最脆弱的人性,让他在最不值得期待的人生中遇见曙光,在漫长无度的黑夜里带给他温暖。他迫切的想要拥有这份独属于她能带来的特别,她的意外出现,似乎预示着往后的改变。
文瀛不明所以,伸手拍了他一下,嗔怪道:“你还笑得出来啊,要是我肯定承受不了这些的。”
简予溱腾出一只手,拨弄着她的刘海,含笑的眼眸里藏满柔情,“我笑是因为遇见了你,至少在我最被误解的时候有一个愿意尝试了解我的人。”
文瀛以为自己听错了,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害羞,还是故作镇定的挤兑他,“是谁当初处处针对我的呀?是谁说最瞧不起我这种不思进取的人…”
“哪个混蛋说出这么混帐的话,肯定没擦亮眼睛。”简予溱一本正经的骂自己。
文瀛嗤笑,“连自己都骂呀?”
简予溱伸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手指覆在他耳际,指腹捻着她细软的发丝,“以后头发不要随便乱剪,长发很好看。”
文瀛直勾勾地盯着他,彼此眼神交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
肆意修理厂。
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修理厂门前,车子停了很久依旧没熄火,车内的女人透过灰暗的玻璃望向大门敞开的修理厂内,里面的汽车比人都多,只能依稀看见偶尔有个修理工走动。
车子在路边不知道停靠了多久,车内的女人总算有了下一步动作,她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身通勤装,看上去干练十足。
乔梦竹伫立在车旁,眼前这幢有些年代感的建筑,还有周围不甚繁华的街道,老街道充满时代的滞后感。她迈开步子,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修理厂里面的环境果然如她所料,不够先进,甚至有些零乱破旧。
她的呼吸有一瞬间不顺,藏在心里多年的愧疚感陡然攀升,逼红了眼眶,握着手提包的手指指甲抠进皮质的包带里,抠出一道道指甲痕。
不该是这样的,一切的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身后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响起,乔梦竹蓦地回头,亦如多年前那样俊朗非凡,只不过如今的他不再有名牌傍身,而是最随性的装扮,正如他们初见的模样。
顾延肆看清来人是谁后,先是惊诧,为了不让对方尴尬他率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梦竹。”
乔梦竹忙收起失态的情绪,“能跟你谈谈吗?”
顾延肆虽然诧异她的出现,但并不奇怪她来这的目的,他示意了下,“那去我的办公室谈吧。”
乔梦竹点头同意,由他带路来到他的办公室。
“坐。”顾延肆请她入座,然后去冰箱里拿了苏打水,拧开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乔梦竹早在他转身去拿水的空隙观摩了办公室,简单干净,丝毫没有陈旧感。她把手提包放到一旁,说了来这的目的,“我来是为了予溱的事。”
顾延肆坐到她对面,“想必你来找我之前已经跟予溱谈过了,只不过他拒绝了你的提议。”
“七月初我在比赛现场见过他,我想让他重新回卓尔,但他拒绝了。”乔梦竹没隐瞒,“他说他现在不适合再进卓尔,但我知道他是为了之前的事。”
顾延肆拧开一瓶新的苏打水,“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劝劝他?”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予溱,但现在局势已经跟两年前不一样了,我可以让他回去,让他回到赛场。”乔梦竹回想起几年前眼中多了几分五味杂谈。
顾延肆喝了小口水,若有所思,“予溱这孩子,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都有他自己的考量,不是我随便一句话就能左右的。他没答应你的理由你我多少都清楚,当初他那样离开卓尔,离开他热爱的赛道,虽然他笑着说没事,但只要稍微有点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在强颜欢笑。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本该心无杂念去赛车,最后非要让他搅进是非之中,对他最不公平。”
“我知道,两年前的事情都怪我,我不该因为一己私利跟他们妥协,不该让他们拿予溱做交易。可是啊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自己一手创立的卓尔没了,运营一家俱乐部需要投入多少资金你最清楚,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唯一的办法就是交易予溱换取更多的运行资金。”
“我没怪你,予溱也没有怪你,造成这样的局面我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顾延肆放下水瓶,双手交握抵着膝盖,“当初我应该再想想办法,或者在他离开麒零前试图挽留一下,至少都不会让他彻底离开赛道。”
乔梦竹听到此番话很受打击,“所以他更应该回去,回到卓尔他就可以重新赛车,以他的个人能力绝对会在短时间内重回榜单,他会缔造出更多的神话。”
她起身走到顾延肆面前,劝说道:“他才22岁,还这么年轻,以后会有很多可能,不能再浪费职业车手最黄金的年龄了。”
“予溱这个年纪能有几个人和他有相似的经历,别说和他同龄的小孩了,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有勇气经历一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顾延肆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无能为力的无奈感,“梦竹,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予溱都有愧疚,但他有他自己的选择。你别忘了当初他为什么毅然决然放弃冰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你帮我劝劝他。”
***
最后乔梦竹离开前还是没放弃来的初衷。
办公室里安静的诡异,顾延肆捏着眉间,思绪却飘到了几年前。
那年的他还是卓尔俱乐部的经理人和战术指导,乔梦竹是俱乐部的运营官,他们两人同是俱乐部的创办人兼股东。
初入行业,他们怀揣着热情和期待,在一次到加拿大考察时结识了刚刚被迫“退役”的简予溱。他们相谈甚欢,他提出邀请,于是简予溱独身一人从加拿大回到国内。
简予溱回国加入刚起步的卓尔,那时俱乐部还不足五个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上大学的何从傲。
回国之后他们投入训练,在先前完全未经过专业训练的前提下,简予溱发挥出超乎新人的水准,他的成绩在短短两个月内进步飞速,每天不断提升的圈速和技术,都让他们看到了俱乐部的未来,还有摩托车界即将重新洗盘的警示。
事情如他们所料的发展,简予溱在那年十二月,在他满十八岁的第二周,参加了人生中第一场新人赛就一举夺冠。他的成绩不仅是新人组别的第一名,单独拎出他的比赛数据,经过专业分析对比,甚至能超越不少车龄在5年以上的车手。
一时间在摩托车界名声大噪,而简予溱也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号,叫作“怪物新人”。
打响了职业生涯的第一炮,接踵而来的是各类联赛和洲际赛。
简予溱顶着响亮的名号受到业内人士的特别关注,不过他没有令众人失望,而是一次次刷新自身记录,让那些原本还不看好他的人彻底改观,外界更是称他为本世纪最值得期待的“天才车手”。
所有的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顺利到他们都忘了简予溱还是个出道不满一年的新人车手,只不过他的成绩是最好的证明。一年间,他将所有冠军奖杯囊入怀中,势头太猛,毫无悬念的成为当年最具价值的车手,代言、广告、杂志封面都接到手软,身价一夕之间翻了好几十倍,俨然已是炙手可热的明星车手。
也正是这样,一家欢喜几家忧,新人车手加上无名小俱乐部逆转翻盘,惹来很多大型俱乐部的牵制,不过这些简予溱都不予理会。
卓尔俱乐部刚起步,资金运转方面是很大的问题,顾延肆和乔梦竹不得不利用简予溱的商业价值拉赞助。很快在第二年,卓尔已经是一家股份制的俱乐部,在了解过简予溱的商业价值和赛车天赋后,许多富豪争相来投资。卓尔也从原先不到五人的团队扩充到上百人的完整体系,有公关团队、经济团队、等级车队、运营团队等。
所有人都在期待卓尔的未来,殊不知麻烦已经悄悄找上门。
简予溱每天变得异常忙绿,从原本的训练和比赛,到拍广告、拍杂志、接受各类采访,每天睡觉的时间不到几小时,更别提去大学上课。他没有怨言,只是感到腻烦,每天要面对形色各异的人,接受如出一辙没有新意的采访,还要像明星那样摆拍各种姿势的照片。
起先简予溱只是觉得为了俱乐部资金不再有困难,他做这些是应该的,久而久之外界的风向也变了味,从“天才车手”演变到“花瓶车手”的过程在他不知不觉中就悄然改变。他看到这样的评价除了无奈苦笑没有其他,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用成绩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次次打他们的脸。
顾延肆从未想过简予溱会是这样一个小孩,他尚且年少,以为他会鲁莽和不服气,会有很多怨言和委屈,但他面对这些在他这个年纪本该不会遇到的问题,他只是一笑置之。那时顾延肆并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事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有自己的个性,有年轻人该有的洒脱不羁,却也有超乎年纪的理智和犀利,无疑他是睿智的。
第二年简予溱的战绩无人能敌,他轻松以总分第一的成绩夺得年度总冠军,所有人都看好他的未来,所有人都忌惮这位天才车手,但很快便传出他即将转会的消息。
消息一经传出就一发不可收拾,外界传闻简予溱因为高额签约费而转会,更离谱的说他与高层不和是转会的导火索,事情愈演愈烈,最终以简予溱转会麒零而告终。
众所周知,麒零俱乐部与当初的卓尔俱乐部相似,却又大不相同。麒零虽然是一家刚起步的俱乐部,但不存在资金运转问题,它缺的只是能替俱乐部拿冠军的车手,所以他们砸钱让简予溱转会不足为奇,也让外界更加坚信简予溱就是为了钱才从老东家跳槽的。
舆论的指责让简予溱的声誉和形象大跌,在麒零的那个赛季他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可征战每场比赛时面对镜头却总能从他脸上见到笑容,不达眼底的笑容。有人便拿这件事做文章,说他是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因为在没有他之后的卓尔俱乐部仅凭何从傲一人苦苦撑着,而拥有他的麒零俱乐部一跃成为一线俱乐部,每场比赛都能捧得冠军奖杯。
这样的言论延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最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在某场分站赛结束之后,站在冠军领奖台上的简予溱含笑接过奖杯,但他却不再像往常那样高举奖杯,而是将奖杯放到脚边不去触碰。
那天晚上麒零俱乐部官方发布了一则声明,正式官宣了简予溱退出车队和俱乐部。
从那以后摩托车界便再也没有人能得到关于简予溱的消息,他就此销声匿迹般淡出大众视野,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只剩下大众的留恋和众说纷纭。
圈内专业人士感叹失去了一位未来可期的天才车手而惋惜,粉丝们为喜欢的偶像不告而别而不舍,更多的还是外界猜测他是否会像一年前那样高价转会,再次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大众面前。只不过这次令众人失望了,他没有再出现。
那些过往无论好坏,重提都是无声的折磨,顾延肆深知这一点,简予溱不愿提及的过去,就是他无法倾诉的太多无奈、太多误解、太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