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母亲的病逝对程薇打击很大,那么接下去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让程薇对生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和反思。
假如你是一个已经自杀死掉的人,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否还是要去选择自杀呢?
那是一个有些阴天的下午,火箭班的大部分同学都聚集在了多媒体教室里上英语课。课上,英语老师正播放着《庞贝古城》的中英文纪录片。
翻滚的火山灰和碎屑如同饿虎咆哮的洪水,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之内就毫不留情地将一个富庶之地完全吞灭。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那么的脆弱渺小。即便过去多年,庞贝人民痛苦无助的画面仍然在程薇的脑海中深深地烙印着。
英语老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问道:“今天这个纪录片是不是有些沉重?”
程薇的英语老师罗伊是一个十分善良感性的漂亮女人。所以,程薇能轻易感受得出来罗伊在看完整个纪录片之后想要为人类叹息的复杂心情。
不过未等他们答话,教室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尖叫声。
隔壁教室的同学和老师闻声,都纷纷涌了出去。罗伊听到声音,也赶忙打开了紧闭着的教室门,不过即便好奇着急,走路的身姿依旧曼妙无比。
“发生什么事了吗?”同学们聚集在窗前和教室门口探听。
只听得一男老师回答罗伊说:“说是有学生跳楼了。”
再接着,学校的广播就响了起来,“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各个班级的同学请立即回到自己的班级里去!各个班级的同学请立即回到自己的班级里去!”
“各班班主任请立即前往各自班级清点人数!各班班主任请立即前往各自班级清点人数!”
“学生有请假和不在学校,请立即上报年级主任处!学生有请假和不在学校的,请立即上报年级主任处!”
广播播了一遍又一遍。那个时候还没下课,罗伊就让同学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到了自己的班级里去。
不稍片刻,厉丞坤就急匆匆地赶了来。
他问:“我们班今天有没有人请假的?”
班长黄嘉怡起身回答说:“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李梦可和莫瑶、张晴都不在。”
闻言,厉丞坤生气地锤了一下身后的黑板,紧接着又回过身着急询问:“她们人呢?”
黄嘉怡道:“我已经让林璐璐她们回宿舍去找了。”
从厉丞坤的种种反应来看,能轻易判断出跳楼自杀的正是一个女生。
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厉丞坤很快又返了回来,焦急问道:“有没有人记得她们今天都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黄嘉怡道:“李梦可好像穿了一件黄色的外套。莫瑶和张晴都穿的校服。”
至此,厉丞坤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林璐璐等人也很快带着莫瑶和张晴赶回了教室里来。
估计是害怕被骂,莫瑶和张晴都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厉丞坤的眼睛。听林璐璐后来说,莫瑶午休的时候不知道被谁锁在了宿舍里,张晴则是因为头一天熬夜看小说,中午完全睡死了过去。
就只剩下李梦可了。
因为习惯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李梦可那一天下午都去哪里做了些什么。于是有同学开始怀疑,李梦可是不是又和父母闹别扭了,于是一赌气就从楼上跳了下去。还有个别同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枚硬币,悄悄地说要给李梦可测命。
因为是全校唯一一个有同学不见了的班级,所以校领导们一个个都来询问了一次又一次,以致于那天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老师和同学能安心上课。
听说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个女生因为是脸先着地,血浆已经让其面目全非,没有人能看得清楚她的长相。
被拉去辨认的厉丞坤也只能从头发和衣服上判定她不是李梦可本人。
可是,那又会是谁呢?校园里随即众说纷纭。
最后还是警方调阅了校门口的监控和根据其他学校的反映,学校才知道对方是其他学校的学生。
那是一个从市里来的学生。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一个市里的学生要专门跑到县里的学校跳楼,而且还很精准地选了一个前两天才在那里发生过一起跳楼事件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一起命案,程薇和同学们才知道,就在前两天那里也有一个男学长从三楼跳了下去。不过,因为跳的楼层比较低,而且还是落在了绵软的草地,所以除了骨折之外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毕竟是不好的事情,而且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学校就很成功地把事情给压下去了。没想到隔了没两天,会有一个外校的学生跑了来,还闹出了轰动全市的命案。
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说复华每隔几年就会死一个人?
疑云笼罩,幻想年纪的女学生们都心戚戚的。
李梦可听到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晚自习的时间。她依旧外表酷酷的,不理会晚自习坐班老师和厉丞坤审视的目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给班级和厉丞坤招惹了麻烦而正内心愧疚不已。
之后,纪如风和几个男同学在望江边上散步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自杀男学长给自己刻的墓碑。那是一个因为高考压力大已经抑郁了的学长。他甚至给父母留好了遗书,把QQ和微博账号都公布在了社交论坛上。
外校女学生是根据男学长发布在社交账号上的自杀信息寻来的。
男学长的最后一条QQ、微博更新时间就是他准备从三楼上跳下去之前。男学长在QQ和微博上说,从那里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还特意给配了一张从楼上往下看的俯视图。
程薇不知道死过一次的男学长对生命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感悟,但是那条已经回不来了的年轻生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现场,但是从同学的描述中,程薇还是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那个外校女学生的死状。
那一晚程薇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正站在楼梯间的落地窗前。她想妈妈了,很想很想。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想像自由自在的小鸟一样张开双臂往楼下跳去时,一来人将她迅速给拽了回去。
纪如风问:“你在干什么?”
程薇开心地笑着回答说:“我刚刚看见我妈妈了。”
纪如风生气地问:“哪里有你的妈妈?”
程薇不相信,顺着纪如风的视线往楼下看去,除了深不见底的深渊,程薇看不见任何她妈妈的踪迹。
再接着,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的惊恐的脸在程薇的梦中闪烁来回。
母亲刚病逝那会儿,程薇也想过要自杀。她觉得她难以承受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也不想以后再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面前离去。
可是她又突然想到,如果她死了,她的兄长、姐姐和父亲是不是也会拥有像她一样的心情呢?
死可以彻底根除自己的痛苦,但是活着的人却要承受得更多。
如果将痛苦比喻成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团能量,那么这团能量不仅不会因为一个生命的离开就消逝,反而会变相增强并转移到关注这条生命的其他人身上。
对生命的思考让程薇从高中开始就十分珍惜对自己的生命。所以,当唐少明等人提议周末要去哪里爬山游玩的时候,程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们去吧,我不是很想去。”
纪如风问:“那你这个周末就自己留在学校吗?”程薇的室友都是县城边上的,所以尽管一个星期就放一天假,她们也都会各自回家去。
程薇道:“我打算······”留在教室里面学习。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钟凯文就骑着一辆小电驴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在这呢?今天我妈生日,跟我一起回去吃饭不?”
对于钟凯文的出现,程薇满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专门来接我的吗?”
钟凯文道:“约了人在你们学校打篮球,刚准备走的时候远远看到好像是你就过来了。”
既然是舅妈生日,自己还恰巧知道了,程薇只好道:“那好吧。你先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点东西。”说着,就从草地上起身并跟纪如风等人道了别,“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哈~”
钟凯文是慢悠悠骑着小电驴追着程薇一路到宿舍楼去的。
看着一边玩闹一边远去的身影,唐少明好奇地问道:“那男的是程薇的谁呀?”
林璐璐模糊应道:“不知道诶,以前都没见到过,也没听程薇说起过。”一边说着还一边偷瞄纪如风的神情。
顾文怡适时应和道:“应该就是上次莫瑶她们说开跑车送她回来的那男的吧?”
被厉丞坤以小组学习为由强行塞进KLG的李梦可叹道:“哇~没想到程薇这么腼腆文静的,竟然会认识那么有钱的人。”
纪如风一边安静地听着,突然就起了身,并对众人交代道:“没什么要讨论了的话就走吧。明天校门口集合。”
看着话音才落就背着书包走了老远的身影,才反应过来的唐少明紧急起身,紧跟纪如风身后道:“风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