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宣辞煜一连两个月都没有来医馆。玄玉有些着急,便下山去宣府寻人,人是见到了,只是见到的是一身红装的宣辞煜,与宣府纸窗上贴着的囍字。
玄玉第一次觉得红色这般刺眼。
“这位公子,您也是来参加我们大少爷的喜事吗?”站在门口的丫鬟笑着说。
玄玉恍了恍神,木楞的点点头。
丫鬟:“那公子就随我来吧!”一路上丫鬟都笑脸相迎,“今日您可算来对了,我们大少爷娶的可是位貌美的姑娘,心地善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从小便定了娃娃亲,在一起好多年了。除了她,恐怕再无人配得上我们大少爷了。”
玄玉呢喃着,“从小便在一起,那我算什么?”
丫鬟说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箭一样狠狠的扎进他的心里。他的眼圈红了又红,湿了又湿。
“一拜天地!”
宣辞煜穿着一身鲜红,衬得他少年气质的俊脸更加好看。
他牵着红线缓缓转身,目光渐渐看向前方。
他锁紧眉头,喉结上下滑动。他看见了一群欢声笑语的人中,有个早已泣不成声的他。
“我......”他慌了,他想喊他,可他不能那么做。
众人见他迟迟不肯拜,议论纷纷。
“这宣少爷怎么回事啊?人家姑娘都拜下去了,他还站在那!”
“是啊!这算什么样啊?真是一点都不懂礼数!”
.........
宣夫人察觉到他有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和蔼的眼神瞬间冰冷。
“咳!”宣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
宣辞煜惊得手忙脚乱,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宣辞煜用余光寻找着玄玉,却再也看不到了。
酒席上,玄玉独自一人在角落的位置上喝着酒。
这个位置既能让他不被人发现,又能看着满场敬酒的宣辞煜。
他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的酒往肚里灌下。
等宣辞煜敬完一圈酒,找到玄玉时,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阿宣......”玄玉见他走来,艰难的支撑着桌子站起来,他将酒杯倒满了酒,一饮而尽,笑着看他,“那姑娘挺好的!漂亮!嗯.....品行端正!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负了我又负了她啊!”
玄玉强颜欢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没想到第一次喝酒便是你的喜酒。你这酒不好喝,苦的!肯定是假货!”
“玉儿我.......”
“别说对不起,我不想听!”玄玉后退半步,他看着宣辞煜眼眸湿漉漉,潋滟着委屈,自嘲的笑了笑,“我心可没那么大,看了你的三拜又听你的对不起。”
宣辞煜想要上前扶住玄玉,“不是那样的.......”
玄玉用力将酒杯摔在地上,揪着他的衣襟,“你别逼我闹你的婚礼!”
宣辞煜伸过去的手顿了顿。
玄玉指了指他一身的红衣,“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他拿过桌上的一壶酒,脚底像踩棉花一样,摇着身子从后门离去。
宣辞煜小跑上前,扶着他的身子,“你要去哪?”
玄玉推开他,“回家啊!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看完你们洞房再走啊?!”
宣辞煜的手渐渐放下。
玄玉迷迷糊糊的回到医馆,被一群人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疯狂的撕扯着他的衣服。
玄玉被弄得不舒服,缓缓睁开双眼,他骂骂咧咧的吼道:“哪个不长眼的龟孙敢动我?!”
“你爷爷我!”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惊得玄玉醉意全无。
玄玉四肢扑腾着,可喝了酒的人哪里是一群壮汉的对手。
为首的男人对着其他男人说:“这宣少爷说得果然没错!还真是个美人啊!不知道这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说罢,男人们笑了起来,刺耳的笑令人恐惧。
“宣少爷?!哪个宣少爷?”玄玉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他害怕,害怕听到那个名字。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宣辞煜少爷啊!”
玄玉面如死灰,痛苦蔓延全身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扑在他身上的男人一个又一个的伤害着他。
“我劝你就不要再想着人家宣少爷了!”扑在玄玉身上的男人开口笑道:“人家是世家公子,是要有人传宗接代的,你一普通大夫,还想与他共度余生。他不过就是玩儿玩儿你。”
玄玉手握成拳,指甲扎入掌心,血肉模糊也不觉有一丝痛。
屋内杂乱不堪,玄玉两眼空洞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躺了好久好久。身子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疼。
他哭了,这几十年第一次这般痛苦,他哭得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玄玉猛然笑了,笑得温柔又有些许悲凉,“没想到我竟被一个娃娃给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越来越大声。
几日后。
玄玉坐在镜子前,桌子上放着一杯红色的茶水,与一张宣辞煜的亲笔信。他那原本如同清镜的脸,现已是满面绝望与痛苦。
“木已成舟,从此与君绝。”
身故。
信中写道:此情可待成追忆。
“后来,我去找他时,便只剩一具早已冰凉的身体。”宣辞煜躺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划过眼角。
“呸!渣男!”林笖狠狠的吐出这三个字。
不知不觉间,一团黑烟窜入倒在一旁的宗无笙的体内。
宗无笙的头发逐渐变得银白,样貌也越来越像玄玉。
“啊啊啊啊啊!”宗无笙站了起来,与其说是宗无笙,不如说是“玄玉”,他捂着脸咆哮着:“阿宣!为何!为何啊!!!”
玄玉面色狰狞,眼里流出了黑色的液体,“为何你说不爱就不爱了啊!为何啊!”
宣辞煜此时的药效已过,他踉跄的站起来,“玉儿?”他走上前,颤抖着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玄玉一掌将他击倒,他微颤的嘴唇撅起,“你说过不娶,要与我在一起一辈子!可你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什么啊?!你若无意与我共度余生,那便不要来招惹我啊!”
玄玉哭到喉咙沙哑,声音听起来像恶鬼一样嘶吼,却又比恶鬼多了几分悲凉。
宣辞煜低吼着,“我没有不爱你!母亲说我若是不娶婉儿她就要将你的名声全毁!让你在西临城待不下去!你医者圣贤,怎能被世俗扼杀!”宣辞煜含着泪水的双眼看着玄玉。
“那你为何要写信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又为何要叫人来蹂躏我!”玄玉双手抱着头,脑海里的记忆一边又一边的走过,太痛了!被人凌辱,身子痛,心更痛!
听到这,宣辞煜有些惊恐,“我...我何时干过这等下流之事?”他的声音颤抖到听不清,他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事发生。
“信是写给婉儿的。”宣辞煜捶着胸口,哽咽地说:“我自己都舍不得碰你!又怎会愿意让别人来蹂躏你?!”
此时的玄玉已被恶灵控制听不进任何话。玄玉冲向宣辞煜,欲要杀了他。
林笖手抓着子书的衣袖,着急的看着子他,“我我我我我我去!怎怎怎怎怎么办?”林笖一着急就成了结巴。
“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知道?”子书学着她结巴的样子。
而宣辞煜没有丝毫躲开的迹象,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不行!”只见玄玉的手离宣辞煜只有一寸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用力抓着那只要杀了宣辞煜的手,“不可以!”玄玉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伤害眼前这个人。
一只脚猛的踹向玄玉,将他踹离十米外。玄玉在地上挣扎,像是与什么作斗争。
“玉儿!”宣辞煜冲向玄玉,他着急得脚都站不稳,连滚带爬的来到玄玉的身边。
“和尚?!”林笖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哪里冒出来的?!”
三脸懵!
和尚身着一袭白衣,就连袈裟也是泛着微蓝色,他看着林笖三人,双手合十超三人弯腰,“阿弥陀佛!”
和尚转身走向玄玉,“他的灵魂快被恶灵吞噬了!变成这样害人模样不是他的本意。害了人的灵魂便不能入轮回,更无来世。”
“无来世?”宣辞煜慌了,若无来世,他们便再无可能了,“大师!求求你!救救玉儿!此生没了他已经很难熬了,我来世不能没有他啊!”
和尚摇摇头,叹了叹气,“施主,现唯有一计可施。”
“什么办法?不管怎样,我都答应你!”一听有希望,宣辞煜也不管其他的了。
“用你今生和来世的一半阳寿,还有你的命格来抵他的罪过。”
宣辞煜想都没想,连忙答应。
和尚开始施法,宣辞煜紧紧抱着玄玉。
玄玉用力抓住宣辞煜,“阿宣!我好疼!真的好疼啊!”他忘不了死前被人蹂躏的记忆,他无法释怀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
“对不起,玉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宣辞煜低头亲吻着玄玉,“来世,定不负相思意。”
玄玉的脑海里浮现以前的记忆,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拿着一朵清莲一副认真的模样对他说:“玄大夫,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阿宣......”玄玉的灵魂离开的宗无笙的身体,化作一缕白烟飞向空中。
“阿弥陀佛,若他没有记起生前美好的事物,那这场超度只会让他灰飞烟灭。”
子书不禁问道:“一般人死后,灵魂只能在世上存在七日,为何玄玉可在世间停留了六年?”
“玄玉生前救人无数,积德行善,方可让他停留数十年。”和尚又叹了口气,“只是这位施主将玄玉的身体放在了身边,让玄玉看见他与别人的亲密行为,玄玉心生嫉妒,这才让恶灵吞噬了他,害了人。能把一位医者逼到这样的地步,你也是第一人。”
“那为何玄玉要附身在宗无笙的身上?”林笖实在是好奇,在场人这么多,怎么偏偏就附在了他身上。
“因为他心中的贪念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强的。”
贪念?宗无笙有什么样的贪念,能让恶灵轻易上他的身。
“是佛门禁术!”茶语总算是想起来,这个法术她曾在佛书上看见过,一种以他人性命和命格超度恶灵的禁术,“超度恶灵是逆天而行!你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一旁的林笖听的一脸懵,她不懂佛法更不懂什么佛门禁术。
“阿弥陀佛,小僧乃一普通和尚。”
古有母氏圣善,今有慈母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