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信仰神明,也享受着神明的庇佑,奈何现在的神迹已经越来越少,对于人间的干旱,洪水,瘟疫等天灾,任凭人们如何对神明祈祷,也丝毫没有缓解的现象。
人们已经开始不再相信神明了,多数的神坛以及庙宇都被暴怒的人们拆毁,只留下了残破的神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然而,就在昨天随着一声轰天巨响,一道直耸入云的金色光柱赫然出现在大陆西方,远比阳光都要刺眼,人们纷纷朝向西方的金色光柱膜拜,期待着神迹再现世间。
地处大陆西南的云之国人民也同样经历着这一切,比起天灾来更可怕的是人祸。
绵绵细雨仿佛是天空在哭泣,看着这世间的满目疮痍,好像可怜着地上的生灵,却又无能为力。
一个连名字都失去的小镇里,一间残破的不大的神庙中,挤着许多人,有满脸皱纹的老人,也有带着十岁左右小童的中年父母。
小庙的牌匾掉落在地上,被丢到一旁,上面的字迹也已经模糊,反正也没人关心写的是什么。
雨从破掉的屋顶滴进庙里,滴滴嗒嗒的砸在地砖上和破损的神像上的声音,惹人心烦。
天渐渐暗了下来,雨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人们在庙中央一块干净的地方用破掉门板和窗框升起一小堆火。
火光照在人们的脸上,每个人都是愁容满面,尤其是母亲们,她们关切的看着身边的孩子,尽管不停地擦拭着泪水,可脸上因尘土产生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
这些聚集在破庙的人们是因为云国王室十年之前下达的一道王命,这道命令就是在每年的正月里抓走九对童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每年必须是九对,这九对童子就用来祭祀神明,只有这样,才能让已渐消逝的神迹再现。
九对童子祭天仪式是十年前由一个觋教的神使向云国的老国王李哲提出,是由于神明对于人类的愤怒,才不再从人间展现神迹的,只有不断的献祭,平息神明的愤怒,才会使人们再次得到神明的垂青。
老国王李哲下达了这道让他后悔一辈子的王命后,身体就开始日渐衰弱,不能再亲身处理国事,于是云国大小事宜全权都交由云王的大儿子——大王子李谵代理,云王李哲还有一个小儿子,比大王子李谵小五岁,这个二王子李纂平日里也是体弱多病,手无力持刀剑,稍一奔跑,就像个老头一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自然也无法协同李谵理政,每日无聊的时候,只是带着宫里的内侍们外出游山玩水,消遣日子罢了。
九对童子祭天仪式已经实行了第十年了,每到正月前后,就有很多平民百姓被迫带着自己的孩子背井离乡,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天已渐暗,人们从包袱里拿出不多的干粮当做晚饭,也有一些人看着别人吃着干饼,只是咽了咽口水,偷偷把腰带扎紧。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白色手巾包裹着的东西,老头只身一个人,身边还戳着一根洁白笔直的拄棍,这根棍子倒略显特别,足有两米多长。
老头打开了手巾,里面只有一张饼,老头刚要把饼放到嘴里,忽然注意到自己对面有两个七八岁大的小孩流着口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更准确的说,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饼。
老头将饼撕成两半递到两个小孩的面前,小孩没敢接,反而回头看了看把腰带扎紧的母亲,母亲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两个小孩才接过了老头手里的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老头抚着胡子笑着说道。
两个孩子的母亲则轻轻点头对老人道谢。
忽然,雨嘀嗒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小庙中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听着那脚步声,有很多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母亲们下意识地都抱紧了自己身边的孩子。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身背长剑的男子快步迈进小庙大声招呼着:“队长,哥几个,快点!”
男子忽地看到庙内的火堆,还有纷纷望着他,面色紧张的一众男女老少,倒退了一步,正好踩到身后紧追过来人的脚。
那人也是一身同样的穿着,闷哼了一声说道:“何介飞,怎么回事?”
“对不住,队长,庙里有…有人!”何介飞赶忙抬脚,道歉着说道。
队长走进庙内眼色凝重的观察了一番对庙内的众人说道:“大家放心,我们不是歹人。”
队长说罢,转身走出庙门,他俩身后还有四个年轻男子,也都是穿着一身白袍背着长剑,此刻已被雨淋得湿透。
“庙内有百姓,咱们就在外面屋檐下避一下雨好了。”队长对庙外的四名男子说道。
“是,队长!”四个男子异口同声的应道,便各自在屋檐下找了个地方拧着衣服,擦着头发,从怀里掏出干粮吃了起来。
“实在对不住,程队长,你怎么样?!”何介飞看到队长坐在门槛上揉着刚才被自己踩的脚又道歉着说道。
“没事,你小子的这点脚力我还能承受得了,快坐下歇会吧。”程队长用拳头扣了扣自己旁边的位置笑着说道。
何介飞笑嘻嘻地挠了挠头发,擦了擦脸鬓上的雨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湿饼,撕成两半,将一半递到队长手边,队长借过饼道了谢便吃了起来。何介飞看程队长接过饼吃了,便开心的坐到程队长身边也吃了起来。
何介飞虽然相貌平平,但眉宇间始终透着一股英气,只是平时傻乎乎的样子让别人对他也不是太在意。
“介飞,你今年有二十了吧!”程队长擦了擦胡子上的饼渣对何介飞说道。
“程队长,我今年都二十二了!”何介飞笑着说道。
“嗯,都二十二了,时间过得太快了。”队长说道,“咱们在这是最后一站了,马上就可以返程了,现在三月,就算慢一点,也能在六月末赶回去,回去之后要择一个良辰吉日把你和凉儿的婚事给办了,都老大不小了,也不能再拖了。”
“是,是,是,程队长!”何介飞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队长姓程名严,家乡还有一个胞妹叫程凉,与何家定的娃娃亲,虽然两家的父母都不在人世了,但程严觉得何介飞是一个正直的人,值得妹妹托付终身,也能履行两家长辈的诺言,何乐而不为呢。
“到时候你就不能叫我队长了,要和凉儿一样,要叫我哥哥了!”程严用肩膀轻轻壮了一下何介飞的肩膀说道。
“我可是要一直追随着你啊,你永远都是我的队长!”何介飞说道。
程严叹了口气,靠过来对何介飞小声说道:“咱们这个工作实在是太危险了,每次出来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随时都会把小命交代出去,为了我妹妹,回去之后我会把你调离特使队,安排你在灵城做一些不那么危险的工作,你且听我的吧。”
“可是,可是……”何介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既想和程凉一起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也想和程严在特使队里一展拳脚,弄点名堂出来,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他心里也十分矛盾。
看着何介飞刚才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现在变得愁容满面,程严笑着拍了拍何介飞的肩膀。
庙里的人们看着庙门口的不速之客并无恶意便渐渐放下心来。
“神明啊!我祈祷你保佑我的孩子,希望他平平安安,我甘愿奉献我自己的一切,只希望孩子平安,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一位母亲跪在庙内一尊还算完整的神像下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胸前含泪祈祷着。
神像半边的头已经没有了,仅余下的脸上还带着雕刻的笑容,神像的右手上持着一只长颈瓶,左手向下展示着自己的手掌,手掌上,石头雕刻的水滴还在,看身姿,这是一尊女神像。
好几名母亲见状也赶忙凑过去跪伏在那尊神像前开始许愿祈祷着,口中都是诉说着舍弃自己让孩子平安的话。
“拜那东西有什么用?如果真的能保佑咱们,又岂能落得这番田地。”一个父亲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去砸神像,被自己的妻子拦下了,口中“哼”了一声,丢掉石头,忿忿地坐到一边了,嘴里还是不服的说道:“什么神?都是骗子!那些个神的使者也都是骗子,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歪点子,非要看到人们家破人亡才好吗!”
孩子们一脸懵懂的望着自己的父母,也许这种逃亡,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游戏吧。
程严和何介飞被庙内的吵闹声和祈祷声吸引,回头向庙内望去。
此时,刚才头发全白的老头拄着那白色长棍,身姿挺拔的站在众母亲膜拜的那尊神像前,老头伸出手来,轻抚着神像那残破的脸,口中淡淡的说道:“没错,那些神,都是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老人脸上的皱纹满是沧桑感,望着神像的眼角还有一滴没有流下的泪。
“喵——嗷”一声猫叫从庙顶的房梁处传来。
紧接着从房梁又有一个男人不耐烦的说道:“吵什么吵!睡会觉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