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山。
山如其名,开满梨花。
寻常山峰,行至高处,便开始入寒,高度若是足够,山顶便寸草难生,终年积雪不化,寒风刺骨。而梨山却不同。一年四季,从山脚到高耸入云的山巅,永远开满了一簇簇的梨花,生机勃勃,温暖如春。举目望去,皆是一片如云如雾的白色树海。
山腰处。
夜挽琴坐在院内,一手托着腮斜椅在身旁的石桌上,一手无聊地拨弄着桌上的几根银针。她眉目淡雅,颇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秀美,却偏要着一袭鲜艳欲滴的火红长裙,在这漫山的白色里,红到伤眼。
“我倒觉得这没有尽头的白色树海才伤眼的很。”她右手往桌面上一拂,再甩开长袖,桌上的银针已齐刷刷地钉在了院门上,排成一个标标准准的圆。她想着当初说她红衣伤眼的那个人,轻哼一声。
“姑姑!挽琴姑姑!”
“怎么了?”夜挽琴听得这清脆的童声急急地喊着,刚钉上一个圆的院门被推开,跳进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童。
“两位小公子又不见了!”
“哎。”夜挽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微一俯身抱起面前娇小的女童,转身朝院落深处走去。“他们两个不长记性,你可不用心疼他们。”夜挽琴一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偏头看看怀里女童微微涨红的小脸,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山脚。
梨山的山间少见行人,但这山脚下却是热闹非凡。传说山中住着一位隐世的高人,在这山里施了法术,但凡想要上山的,总是走不了多远,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山脚。时间一长,有好奇的,不信邪的,也有千里迢迢赶来这梨山,定要亲自试上一试的。来往的人多了,便有人在山脚下开起了酒馆,茶肆,客栈,如今俨然成了一座小镇。这小镇却没有名字,大家就只管它叫梨山脚下。
此时一间茶肆角落里,坐着两个少年,一边喝茶一边低声说话。年少的续着长发,绾在脑后,虽是少年,却生得十分秀气,五官柔美,嗓音也婉转动听,像一只轻盈的雀儿,惹人怜爱。年长的则是利落短发,五官也是俊俏,却神情严肃,像要努力作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模样。
“师兄,这次可没骗你吧,我说一定能到这山脚下的。”年少的一手端着茶杯轻轻摇着,身子倚在桌上,懒洋洋的说着。
“阿潇,我说还是——”
“哎,这边两位少侠,你们也是专程赶来这梨山脚下,想要上山一试么?”邻座的一名女子忽然转头,打断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先前被叫作“阿潇”的长发少年偏过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子,轻笑一声:“怎么,这位姐姐也想上山么?”
还未等女子答话,短发的少年便开口了:“我们只是途经此处略作歇息,并不上山。”
“哦,那便有些可惜了。我家小姐此行前来拜见梨山主人,已作好万全准备,必然可以成功进山的。”女子说话间,极其惋惜的样子。
阿潇脸色有些微变,看了一眼短发少年,正要说什么,却又被短发少年抢在前面。
“那就祝你们成功进山。阿潇,该走了。”短发少年说着起身,拉住阿潇的手腕匆匆地离开了茶肆。
两人朝着远离梨山的方向走了许久,才停在路边。刚一停下,阿潇便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师兄,他们说作了万全准备想要进山,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若真是陌生人,他们有了进山的准备,何必告诉我们?”
“你是说……那女人认出我们了?”阿潇吃了一惊,“可是……外人只听过传闻,不该有人见过我们的。”
“大约是心中有些猜测,来试探我们吧。”师兄轻轻皱眉,看上去也有些不安。“现在还不能大意,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可能还是会跟上来。”
“那我们现在……”
“噤声。”师兄忽然低声说到,对阿潇使了个眼色,两人脚步轻点,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路边的大树,躲藏起来。
不消片刻,在茶肆碰到的女子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她身边还有一名瘦弱的少女,面色泛白,不甚健康的样子,另有一名老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
“小姐,他们不见了。”女子面向少女,恭敬地说。
“玦爷爷,你看呢?”少女却看向老者,轻声问道,伴着两声轻咳。
“小姐放心。”老者微微一笑。阿潇和师兄只觉得眼前一晃,老者便不见了踪影。“毕竟还只是两个孩子啊。”老者的身影在眼前消失的同时,声音便出现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