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
“你现在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佐贺看着眼前躺在床上的凌灵，他的身后，跟着一些正在记录的护士。
他的脸色如白纸一样苍白无力，眼睛周围覆盖了满满地血丝，他没有看佐贺，默默盯着天花板，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被单的一角。
确认完术前的各种准备完好后，佐贺站起来，对着凌灵鞠了一躬。
刚要走却被凌灵一下子拉住了，这一拉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样，佐贺转过身，看着他好像在用力地说着什么。
“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帮我告诉蓝晓天，让她尽早跟蔡炯分手……”
佐贺迟疑了一下，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
凌灵却淡淡地笑了：“蔡炯，是个骗子。”
——
闵之恩无聊地翻动着微博，闷热的午后，呼呼作响的电扇，叫不停的知了，每天如梦一样地度过。
无聊翻了翻从前的盒子，里面居然是高中时代那些充满回忆的小纸条，她一张张翻看着，好像很多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蓝晓天那圆圆的字体：我和蔡炯吵架了。
“之恩，下课一起去买东西啊！”
“之恩，蔡炯就是一个王八犊子！他狗仗人势！就因为我刚才跟佐贺说了几句话他就要把我作业好几次不交的事告诉老师！！你看看！！”
“之恩，高考加油哟！”
闵之恩是边看边笑的，还是全程姨母笑的，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蓝晓天和蔡炯好像很久没有联系的样子，特别是从高考结束以后，蓝晓天几乎就没在面前提过他了。
他们可是中学的第一情侣，是后来很多学弟学妹们羡慕的情侣，不止是因为感情好，还有她们在谈恋爱的期间，成绩没有下滑，家长还双双同意。
这样完美的恋爱，不会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吧？
想到他们，又想起了凌灵，突然有种空空的感觉，曾经在学校“四人帮”现在，却碎得七零八落的。
“嘿，之恩！”蓝晓天打来电话，“怎么样，没有我的日子是不是很孤单——”
电话里她轻快的声音，活力依旧。
“是啊——还是你在我身边好——”闵之恩懒洋洋地回答着她。
之后是蓝晓天的一些日常闲聊，就像在讲段子一样把她每天在东京看到的奇闻乐事一一讲出来。
唯独还是没有提到蔡炯。
可能是刚回想起过去校园时光的缘故，闵之恩便随口就问了一句：“蔡炯怎么样了？”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
之后蓝晓天似乎是要刻意转移话题一样：“之恩，我跟你说，那个舅舅家楼下那家拉面店真的好吃，下次你来日本我一定要请你吃……”
闵之恩的直觉告诉她，他们肯定出事了。
“蓝晓天，你都告诉我吧，你和他怎么了？”
多年的朋友，蓝晓天开心难过根本就瞒不过闵之恩，闵之恩知道她所有的坏毛病，其中之一就是分喜不分忧，蓝晓天看上去就像一个潘多拉宝盒，所有的情绪都不能表露在脸上，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就糊里糊涂地将人骗过去，自己咽下所有的一切。
说这是毛病还是优点？蓝晓天自己也不知道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滞住了，安静的出奇，能想象出她要紧嘴唇的样子。
算了，正当闵之恩想着要缓解一下这不正常气氛的时候，蓝晓天突然说话了。
“其实，我和他分手了。”
刷得一下子，心里一震，像是在情理之外，却又是预料之中。
“他骗了我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结束了。”电话里的蓝晓天声音冷冰冰的，闵之恩觉得从未听过她这样的说话语气，无奈又沧桑，像是一根针扎在心尖，令人浑身难受。
“他骗你？”
蓝晓天冷笑了几声，像是在自嘲一般：“可能他一开始是喜欢我的吧，可是我竟不知道，早在去秦皇岛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已经出轨了端木雪。”
“端木雪？”我惊讶的说，“她不是和凌灵——”
“你们肯定想不到这个人有多狠啊——”蓝晓天像是在又哭又笑一样，声音有些颤抖，“什么凌灵，凌灵只是在帮他掩饰罢了！！”
“为什么？凌灵要帮他？”闵之恩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我也不知道。可是分手那天，蔡炯已经全部告诉我了，因为毕业了，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真是好一对狗男女啊，骗我骗了这么久——”
闵之恩隐隐感到对面蓝晓天已经哭垮了，可她想不到什么好词安慰蓝晓天，因为自己也是被不明不白地被疏远，被抛弃，但无论如何让人想不到的是，凌灵居然会帮蔡炯干那种恶心的事。
蓝晓天终于肆无忌惮地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忍耐了这么多天，还为了忘记这些要跑到日本去。
“之恩，我没有和任何人说，现在说出来，感觉委屈小多了。”哭没劲的她又破涕为笑，似乎终于如释重负。
闵之恩笑了笑：“别难过了，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放弃，这一页就翻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她们在一起笑着。不知什么原因，闵之恩感觉她还靠在自己的肩上，像个小孩一样，似乎她们都是被这世界抛下的小孩一样，单纯地知道最后的结果，没给任何准备。
看来，那些美好的回忆，也终究是人的一番臆想罢了。
————
NO.14
“你说什么！？”佐贺不顾凌灵无力的虚弱身体，一把把他的领口拎起来。
凌灵头向后仰着，露出了一番无奈的笑：“我是为了摆脱闵之恩才答应他帮他掩盖这一切，我只是想利用端木雪罢了。”
佐贺的眸子里没有以往那样温柔的光，他凶狠的眼神像是散发出来了冰刺一般。
“你想怎么摆脱闵之恩我不管，但是，你不能这么伤害蓝晓天！”佐贺的情绪似乎不受控制了一般，他瞪着凌灵，像要把他吃掉一样凶狠。
凌灵仍旧笑着：“伤害她的人不是我！是蔡炯那个王八蛋！”
佐贺猛得将他扔在了床上，立刻夺门而出。
“哈哈，想不到吧，你们都被蔡炯骗了！”
干净又安静的病房里，回荡着凌灵歇斯底里地吼叫声，他像一个神经病一样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眶缓缓流出。
“下班啦——”蓝晓天打开窗户，看外面到拎着包的佐贺，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怎么啦？”她撑着下巴，一脸疑惑。
佐贺看着蓝晓天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像被捏在了一起一样难受，他浓黑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停在窗外，不知说些什么。
“你……出来一下。”
——
东京市里小公园，在夏日的余晖中映衬着光芒，往来下班的人流匆忙而密集，有小孩嬉笑打闹着，碧蓝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质。
佐贺和蓝晓天坐在滑梯旁边的秋千上，晚霞照在他们的脸上。蓝晓天无聊地荡着秋千，像个小孩一样体会飞起来的乐趣，偶尔在降落的时候因为失重感的乐趣还会笑出来。
然而佐贺就不同了，他沉郁在蓝晓天的阴影里，看着蓝晓天飞起来高兴的样子，也没有绽开他紧皱的眉端。
在他身边，蓝晓天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喂。”佐贺叫住她。
“嗯？”蓝晓天看着他，缓缓停下。
“我问你个事情——”佐贺咬着嘴唇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蓝晓天这些话，一个大男孩扭扭捏捏，不知如何是好。
蓝晓天似乎也发现了他这样的反常：“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佐贺咬了咬牙，还是一字一句说了出来：“那个，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情绪波动……嗯……怎么用中文说呢……”
蓝晓天疑惑地看着他，一个将近28岁的大男孩，此刻正因为中文的措辞扭扭捏捏像个少女。
“你说吧，我肯定能听懂！”蓝晓天不屑地又荡起秋千。
“蔡炯，他骗了你，他，早在高中的时候就——”
还没等佐贺说完，她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只不过，那是苦笑。
“你？”佐贺惊讶地看着她，“我还没说完呢！”
蓝晓天看着他尴尬的样子，淡定地说了出来：“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佐贺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眼盈盈的女孩，感觉一瞬间那么不可思议。她看上去是个幼稚如孩子一样需要被保护的少女，但实际上却是刀枪不入的战神，他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原来，她已经长大了。
可他的记忆里，她仍旧是小学生的样子，用着蹩脚的日语同那些她并不喜欢的人交流，会在学园祭的大会上演唱中国歌曲《我和我的祖国》，会在放学的时候第一个勾住他的脖子……他本以为他可以拥有她，直到来到中国与她的第一次重逢，她的身边，有了一个人。
“你看我干啥？”蓝晓天有的不自在。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佐贺缓过神，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心中多了些窃喜。
“管他呢！”她开心地变回到她孩子般的模样，荡起秋千，依旧露出那笑脸。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蓝晓天不一会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佐贺。
“凌灵说的。”佐贺随着她一起荡起秋千。
“你明天要去看看他吗？”
“凌灵？”
“嗯。他已经做完手术了，但是，你还是不要告诉闵之恩了，他虽然活是活过来了，但还有好多的后遗问题，他可能以后，都要坐轮椅了——”
蓝晓天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即使他残疾了，那也最起码让之恩知道——”
“他想让闵之恩幸福。”
两人荡着秋千，在这一片落日余晖下，静止如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