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使

仓仓还有一个兼职——送信。乡里的邮电所只有一个所长。他站在高高的花岗岩石柜台后，拿邮戳铛铛地敲那些来往的信件，印上一个很酷的官方标志，有了官方证明的信件就可以发出去了。仓仓负责送我们村的信。仓仓手里握着一叠，但并不着急把它们送出去。他会寻到我们这些学生娃，从里面抽出一封，说：“你给看看，这是南村xxx的信吧？”我们在文盲面前有了法官一样的权威，认真地看一眼，刚升腾起来的优越感像被一阵风轻轻吹散：“嗯，是呢。”他又抽出一封，“这一个是东村的xxx吧？”“嗯。”。仓仓不再问下去了，他又换了个对象，我不气馁，他一定只是记住了这两封而已。我跟着他，又听到他用同样的反问语气，请人确定另外的信件。出人意料，没有一个否定的回答。我惊诧莫名。仓仓真的清楚每一封信上的名字！不识字的仓仓让我很郁闷。也许邮电所所长比我们的老师更高明，教会了仓仓一个独门绝技。或者说，仓仓比我们其实比我们更聪明.....仓仓，你个傻子，我们情何以堪！其实更难堪的，我都说不出来。在那个年代，突然有一阵子，学校里兴起了集邮热，于是，我们盯上了信使仓仓。我们在仓仓面前史无前例的低三下四，希望他能通融一下，让我们撕那么一两枚邮票。仓仓嗫嚅着，倒把信抓得更紧了，且战且退，躲我们倒像我们从前躲他一样，见了都要绕着走了。跟一个傻子争不过，真让人恼火又羞惭。幸亏仓仓不会告状，否则一顿打是躲不了了。我们不得不佩服邮电所所长的眼光，真是会挑人啊。仓仓一直做着村里的信使，直到他去世。后来，一个骑摩托车的小子接替了他的工作，我们还能收到远方的消息，可乐趣还是少了那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