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着城焕的脸庞,我是如此地迷恋这副面孔,以至于不愿移开视线。
这或许只是茫茫尘世之中的某一张脸孔,城焕依此幻化而来,可他原本的天狼之姿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着他的面容,不禁想起在湖面上亲吻他的那一瞬,心底划过一丝窃喜。
便在我暗自欣喜之时,眼前突然闪现一抹绿色幽光……
不知何时,城焕张开了双眸,碧绿色的眼瞳释放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周围的花香仿佛都凝固了,我想要逃开,可是眼睛对上那副眸子,身体哪里还敢轻易动上一动?
或许我低估了城焕的同时也高估了自己。可若是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耗着,只会让城焕恢复更多的气力,对我便更加的不利了。
我咬了咬牙,决定搏上一搏。
然而还未出手,但觉身子一轻,已然飞到了数丈之外。
我摔在柔软的花丛中,惊愕之余,才发觉城焕没有对我下杀手。
再一抬头,城焕已与一团黑影斗在一处。
那黑影刚才就在我身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城焕如此及时的张开眼睛,是因为他早就醒了!难道是在我吻他的时候……
我正坐在这里想的出神,那边的城焕陡然摔开数尺,滚落之处,花草连根拔起,花瓣伴随着尘土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毫无疑问,城焕处于下风,看来冬至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散去。
“赶快站到他身前去!”月魄开口道,“换我来对付他!”
我来不及多想,一面用最快的速度飞身挡道城焕身前,一面接着这个空当与月魄交换了意识。
电光火石之间,月魄已然展开了御之盾,挡住了一股巨大的冲击。
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
我们第二次互换自是没比第一次好到哪里,月魄与我换回来的时候,又是因为不能够立即适应而昏迷过去,我只道这一闭上眼十有八九就再也睁不开了,没想到还能够再次看见那片我魂牵梦萦的花海。
我醒来的时候,就坐在那一泓湖水旁边。我正暗自庆幸着,便即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道符咒。
我安慰自己说,不过是道符咒罢了,身上的东西一件没少已然幸运,此刻多了一件,更得欣然接受才是。
这是万狼谷谷主的秘符,即便是看到了这符咒,也无从破解,更是无法亲手除去。我本来还识得几个,可手臂上这道却是不知作何用处。不过有一点倒是明确的,这符咒成了我的枷锁、我的束缚,想要离开万狼谷应是不能了,就算我离开,这符咒仍会“不离不弃”的跟着我呢。
“月魄,你可知道这符咒是作何用处?”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月魄身上,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处在同一个躯壳,我若是被困在这里,月魄便也被困在了这里,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然而我在心里呼唤了月魄许久,始终听不到她的回答。
我恍然道:“这符咒……竟是阻断了我与月魄之间的联系!”
“不错。”
这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当是月魄终于应了我的话,站起身道:“月魄!”
却看见城焕倏地现身在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猛然间往后退去,慌忙中竟是坐在了地上。
城焕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道:“我不会杀你,你何必如此畏惧。我若是要杀你,你此刻恐怕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杀我,他若是要杀我,何必再在我身上贴上符咒,多此一举呢?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比我自己领会的要安心的多。
“谁怕你了?我不过是没有站稳罢了。”我一想到他满口“弱者”的叫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热,竟是脱口道:“你又有什么可怕了?”我说完这话还有些得意,心里又忍不住回想起昨晚冰面之上的情形来,却见城焕脸色陡然一沉,我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
幸亏我是坐在这里,不然该被他看出我腿软心虚的样子了。
城焕站在原地握紧了双手,脸上的神情渐渐窘迫,剑眉蹙起,眼里却是没有了那股子杀气。
沉默,良久。
我坐在地上,几乎要无聊地睡着了。
“这符咒……是用来对付神卷的?当初你被乌魂折磨成那副样子,为什么不用这符咒来阻断乌魂的意识?”我抚摸着胳膊上刺青一样的符咒,暗红色的光芒随着我指尖的触碰若隐若现。
“这便是你我之间的不同。”他略有迟疑,随即回了这么一句,然后质问道:“你如何进的了这里来的?”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有什么不能进的?”
他道:“自然是不能。这里是万狼谷的襟地,众使者尚不能够随意进入,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这里并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而是万狼谷的襟地,所以我才看不到巡逻的狼兵。
看来万狼谷的使者也只是通过谷主才能够进入襟地,而我随意的闯入,似乎开辟了一条不为人知的通道。
我道:“我只是跟着璃珞进入传送结界之时动用了瞬移之术,本想离开万狼谷的,却是进到了这里来。反正我现在也跑不掉,你何不跟我说说,这万狼谷的出口,究竟在哪边?”
城焕蹙眉道:“你可是动用了上古神卷的力量?”他语气严厉,竟与狐王训斥我的样子有几分相似,我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笑得很。
我心中忽然充满了厌烦:“即便是动用了又怎样?你干嘛不停地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你以为我叛离了青丘,是为了在这里被你审来审去的吗?城焕,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若是要利用我,大可不必这样费尽周折,你只需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我便会义无返顾的为你去做!我便是喜欢你,今生今世都愿意做你的傀儡,你若是没把握住机会,等到来日我变了心,可别后悔!”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要痛哭流涕,因为发现自己几近疯狂地爱上了城焕,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自我。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很无助,也很恐怖。
我望着城焕,眼神复杂。我不知道他到底会怎样回答,更不知道他是否会回答。城焕的眼神包含着些许质疑,难道他以为我这是在跟他耍什么把戏吗?
我凝望着他微启的唇,眼前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我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滑落下来。
城焕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回答,但他却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这下轮到我满腹狐疑了,尽管心动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他倒是很少再问我话了。我们一直在襟地停留,因而除了城焕,没人知道我还在万狼谷当中,更没人知道我与城焕朝夕相伴。
城焕自是不会跟璃珞问起我的事,璃珞当然也不愿提起,对于我消失的这件事,便就这么算了。
之前我所处于的花海不过是禁地的边缘,穿过这片花海,便可见到一座刻有一只长了三个头的巨狼的灰色城墙,那上面城门大开,却看不见门内的景象。
城焕抱起我走进那扇门,我只觉耳边风声不断,片刻间,眼前便出现了一颗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的狼头石像。
那颗狼头巨大如同泰山,满口獠牙之上刻满了天狼的图腾,隐约之间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神秘而又诡异。
我们进入巨狼口中,但见那咽喉之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门,像是一道水帘,但又似乎是静止的,那上面清晰地倒映出我们的影像,犹如镜子一般。
曲折的道路,玄妙的布阵,这里似乎是一个机关暗藏的迷宫。
我跟着城焕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石室,最终停留在一堵墙前面,似乎是走进了死胡同。我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离开万狼谷太久了,连自己的家门都记不清了。”
这话刚一出口,便见城焕伸出手去在墙面上暗自运劲,掌力到处,粗糙的墙面上突然变的光滑平整,过不多时,白玉般的墙面颜色逐渐透明,又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因为城焕功力尚未恢复完全,所以这些变化并非是在一瞬之间,我目睹着这一过程,只觉得这些不易察觉的暗门奇妙而又高深。
我们从那一圈圈的涟漪当中走了过去,又进到一个同样以障眼法来隐藏的暗门当中。
我双足踏上那温和的玉石地面,环顾四周,但见空荡荡的石室当中只放置了一张坐榻,简单得很。便对城焕道:“这里当真不错,但我看还少了两个金灯幢。”
在青丘,去过凡间的狐仙向来都会“借物”,我虽没去过凡间,但却学会了这个本事。
反正城焕也没回应我的话,我便当他是默许了,隔上几天就添上一件物事,没用多少时日,这里便是一应俱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