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玖那般模样，卫文殊在心里对殷子都产生了几分同情。
这个出自于镇北将军府的小将军，几乎可以确定会承袭他父亲的爵位。抛却家世不说，殷子都二十多岁的年纪，在边关已经领兵打了不少胜仗，官拜五品武威将军。
虽说离开府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已有独领一军之权，在将星缺少的大周朝年轻一代可谓第一人，连这样的男子居然都不能入林玖之眼，眼高于顶四字或许能够用来形容。
林玖已经读懂了卫文殊的表情，开口说道：“男女之情最重要的是缘分和感觉，若是一味的追求门当户对，到最后后悔的是自己。”
卫文殊自然知道林玖说的是自己，只是对她而言，根本就无从选择。当初连退婚的消息，都是她最后一个知晓，当她试图挽回之时，楚凌珹已经彻底对她关上了心门。
见卫文殊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林玖下意识地起身来讲卫文殊抱住，非但是卫文殊，就连林玖自己也吃了一惊，心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感性。
林玖干咳了两声，松开了卫文殊，“那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这是在曾家的百香阁里面买的，听说这是从你这里出来的配方，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似乎什么都会，难怪他会选择你。”此时卫文殊的脸上较之以前多了一分释然。
“这应当算不上是选择，毕竟从一开始，你似乎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卫文殊有些幽怨地看着林玖，那眼神就好像是无意间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小狗，让林玖有些受不了。
“你应当听得出来，我这是开玩笑的。”林玖一本正经地说道，而后很快转移了话题，“如今皇位更迭，京城的局势还不算平稳，可谓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你要小心才是。”
卫文殊叹道：“这些话没想到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卫文殊将脸上的怅然之色收敛，开口说道：“你我彼此，这云州的水也不浅，你的想法很好，希望下次回来，这云州是另一番景象。”
“卫大人可不希望变化。”林玖面露嘲讽之色。
“人力有时尽，在大势面前，大多数人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卫文殊起身来，在与林玖说话的这当头，她一直在四处张望，至于是在找什么，林玖心里自然是清楚。
其实林玖也看得出来，至少在以往的某个时间点，楚凌珹曾经对卫文殊产生过感情，只不过如今已经是时过境迁。
卫文殊离开了书院，身边少了人挑动，再少几分贵小姐的娇蛮，她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从那晚帮助楚凌珹借兵便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她已经走了，可以出来了。”林玖有些没好气地对藏在屏风后面的楚凌珹说道。
这人一大早便匆匆的来到书院，林玖本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却没想到是来此处躲避旧情人，林玖虽然有颗坚实的心脏，但也觉得有些受伤。
还在躲避，就说明卫文殊在他的心里还占据着某种位置。
楚凌珹缓缓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干咳了两声，面色十分严肃。楚大人即使是在狼狈躲藏的时候，依旧是威严满满。
“我只是害怕麻烦而已。”楚凌珹的话语中似乎有些向林玖解释的味道。
“你应当还会送你的上官赴任吧，小楚大人？”
林玖的提醒让楚凌珹一愣，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自然是要送的，不过那时候大庭广众之下，没那么容易应付。”
“小楚大人，您要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若是在这感情方面犹犹豫豫的，是会遭人讨厌的。”林玖有些不悦地看着楚凌珹。
“你莫非是在吃醋？”楚凌珹有些惊讶地看着林玖，就好像看到的什么稀奇的东西。
林玖静静看着楚凌珹，四目相对之下，最后还是楚凌珹先移开了视线。
“这倒不是犹豫，此去京城，她必定会成为卫德云晋升的筹码，若是在此时给予她希望，到最后反而会让她痛苦。”
楚凌珹说着回过头来，“你不是也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做出抱她的举动？”
林玖想了想，默默地起身来到屏风之前，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被戳出了一个小洞。
“楚大人，非礼勿视啊！”林玖指了指那个小洞说道。
卫家离云州，车队延绵，其中财货何止千万。如此大张旗鼓，也向众人展示了他要大干一场的决心，若是此去云州能够出一个一品大员，那云州的世家豪族们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送行者痛哭流涕，就好像是送别家人一般，那场面可谓是感天动地。
林玖此时站在人群最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演。
其实林玖又一件事情很好奇，那就是一个知府居然有如此多的家财，他难道不怕京城中那些言官的弹劾吗？
此时吕秀才给他解释到，卫家累世聚财，有如此财富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摆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反而会被说成是沽名钓誉。
林玖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应当是富则入仕，才能次之，也难怪楚凌珹一直说着一定要让大周做出改变。
卫德云对于云州掌控财富的人会有些影响，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影响却不大，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个人坐在府衙中而已。
大周朝就是这样，坏不了也好不了。
这就是林玖的总体感想，在卫德云离开之后，楚凌珹并没有坐在府衙处理公务，而是带着林玖去往了云州各处，包括一些穷乡僻壤。
按照楚凌珹所述，在云州这个地方，土地兼并之风严重，多数农民是没有自己的土地的。
一年辛苦，到头来大半粮食都归了别人，这就导致了像张樵这样的人来到府城中讨生活。
农事不兴，再说商事。
府城中有近一半的店面都把握在卫、严、金三大家族的手上，而其余的又被次一等的小家族瓜分完毕，普通的百姓想要做买卖，只得去市集。
因为大周朝的国策是重农，用诸多税目来对百姓进行限制，如城需得城门税，入市需要市税，还有禽税畜税，总之，就一个目的，是农民就老老实实地种田就好了。
这样，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土地的所有权大都是在大地主们的手上，如今遇到好年头，还算能活，若是遇到天灾，林玖估摸着得这里也得来个黄巾起义。
楚凌珹领着林玖坐在了田边，此时已至秋季，田中一片金黄，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只是佃农们的脸上却无丝毫喜色，有的只是麻木。
“有什么感想，说来听听。”楚凌珹忽然开口道。
“真要听我说？”林玖望向田中的稻穗问道。
楚凌珹笑道：“难道还有你不能说的话？”
林玖说道：“那可就多了去了，我不能说着大周朝对于百姓不可谓之善，也不能说，那些世家敛财的手段是竭泽而渔，还不能说朝廷这贵族政.治只能让贤人在野。”
话到此处，林玖停顿了片刻，一下子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可比打人要费劲。
“还有一件事情我也不能说，那就是在这样下去，应当不出十年，整个大周朝就会起乱象。”
随行的吕秀才听了这番话之后，顿时满脑门儿汗水，这不能说的话可都说了，若是流传出去，那这林老板可真成了公敌。
楚凌珹沉吟片刻道：“正是因为这些，我才要来此处打破僵局，而非在这云州避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