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周可人都没有回家,好在家人可以理解,并没有非要她回家不可。李欣茹过来看过她一次,带她去外头吃了顿饭,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在这期间,陆非凡也有找过她,当然,只是通过手机软件,给她发了几个微信,问问情况。可人也都有回,却回得客客套套,说得也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事,好像两个人只是寻常友人,话题里除了一问一答,就再没其他可谈的了。
陆非凡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忍下去江大找她的冲动,一次次地按掉快要拨出去的电话号码,只因为他答应过她,以后不再打扰她的生活,放她一马,却把自己逼到了频临崩溃的绝境。他痛苦得只得用成堆的工作麻痹自己,却更痛苦地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全心投入工作,每每一人独处在夜深人静的办公室里,他就会开始懊恼,自己过去为何会为了工作就冷落她,伤害她,让她越走越远,以至于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可是这一次,她从开学后就没有再回家,他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似乎她就要这么一去不回了。
到了第三周,在陆非凡沉不住气前,叶琛先忍不住了,给女儿下了最后的通牒,勒令她这个周末无论如何得回家来。
昨天,他从望江城的一个下属那听说,有人在江大看到他的宝贝女儿和一个年轻人来往甚密。这还得了,他一直将陆非凡视为乘龙快婿,本以为女儿与之分手只是一时斗气,眼看这两人分手也有一月有余,却一直都杵在僵局不得破,现在又听到女儿在学校的传闻,他立刻想起听妻子提过女儿有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顿时如临大敌,好像再迟一步他的掌上明珠就要被人骗走了一般。
可人虽然自小被父亲捧在手心宠着,但是叶琛真正发话的时候,她还是有所敬畏的。所以周五下午,父亲电话来叫她乖乖在宿舍等司机来接的时候,她连个“不”字都不敢提。
她回家的时候,父母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望江城,她拿出钥匙正要开门,对门也正好打开。
可人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心里一咯噔后便咚咚直跳,直到听到明姐的叫声,她这才松软了僵直的脊背。
“可人啊,今天回家了呀?最近学校有那么多事嘛,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你在家!”
明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包,看样子是刚准备出门。
可人亲热地挽住明姐,甜甜地道:“是呀,刚开学功课有点多呢!”她看到明姐手里的挎包,于是随口问道:“明姐,你要出门呀?”
明姐道:“可不是,非凡最近工作也忙得很,成天不着家,太太和先生平时也不常在家吃饭,我平时也没怎么买菜,今天想着明天就周末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家吃饭,我先出去买点东西备着。”
听说陆非凡不在家,可人心里稍稍放松了些,然而又控制不住地乱转着思绪:他经常不在家,都在外头忙什么?是在加班还是去应酬?
想起他提过的应酬,还会身不由己地喝下那样的酒,她的心头就不是滋味。不知道分手以后,他如果再遇到那样的情况,会怎么解决……
明姐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一看时间有些晚了,连忙和可人道:“我得赶紧走了,等下碰到那些下班大军, 超级市场还得排队结账。”
可人这下才惊醒,发现自己的思绪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暗骂自己没用,都说好斩断情丝,不再考虑这些感情的事,她怎么一不留神就又想着他了。
家里没有其他人在,连钟点工都没有过来,这个点了也没有准备晚餐,看来今晚会是在外面吃。于是她就去洗了个澡,收拾一下,做好随时出门的准备。
果然,五点半的时候,叶琛的电话来了,叫可人准备准备,今晚在望江城有场晚宴。
可人一听说是宴会,立马就不乐意了,在电话里就冲父亲抱怨起来:“爸,不是说好了,今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顿饭的嘛,怎么又是宴会,我不去!”
叶琛道:“这宴会本来我也没打算去的。但是今晚来的都是我和你妈妈以前的老同学,你也知道你妈妈,难得兴致这么高,我当然就舍不得扫了她的兴。不过爸爸和你保证,今晚除了我们这一辈,年轻人也很多,绝对不会让你无聊的,你就当过来散散心。”
可人撇撇嘴,知道自己老爸是个金牌妻奴,他都把妈妈搬出来做挡箭牌了,那她还能说什么,只好听命行事。
她无奈地回房间给自己换了一身小礼服,再补了一下妆容,然后又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司机已经到了,让她下楼等。
可人走到门口,才打开门,就愣住了。
陆非凡一身正装,玉树临风,右手抬起,显然是正准备按门铃。
“非凡哥,你——”可人脸颊微微发红,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几缕软软的发丝,旋即就反应过来,小声问道:“我爸爸叫你来接我的?”
陆非凡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如玉小脸上,道:“是的,我来接你。如果准备好,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可人点点头,回头关上门,跟在他的身后,走进电梯。
电梯一路下行,两个人安静得很,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陆非凡站得笔直,两眼直视着电梯门,没有往身旁多看一眼。
可人亦将头转向一边,不言不语,心里头却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自若。
不过才开学三周,她原本以为自己躲去学校不回家是为了避开他。然而,现在他们不但又见了面,甚至还单独相处。可是他却已经变了个人似的,见着她冷淡疏离,对她的态度就和对其他女子没有两样。
亏她还成日担心与他面对会难断旧情,现在看来,只怕他早就走出失恋的阴影,看上去洒脱自如,只怕过得比她要好得多。
不请自来的酸楚一点一点地漫上心头,她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只得拼命地睁大眼看向别处,她就是吞下满满一肚子的苦水也不愿意被他窥去半分酸涩。
电梯到了负一层,陆非凡先踏了一步,为她挡着电梯门让她走出,可人这时候也不感念他绅士风度,负气地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他们家的车位。
陆非凡默默地跟上,隐忍了多时的目光这个时候才肆无忌惮地胶着在那美丽纤柔的背影上,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敢这样放任自己的思念,用视线将她团团围进自己的世界里。
多么可笑,他现在能拥有的,只能是她的背影。
上了车,陆非凡习惯性地倾过半身想要为可人系上安全带,却发现她已经自己扣上了。他略感失落,对上了她有些慌乱的眸子,发现原来他们此刻的姿势近得太过暧昧。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坐回去,但是陆非凡就是不想动,他已经许久没有与她这么近距离地相望过了,记得上一次她坐在自己的副驾时,还是那最后一次的争吵,那天晚上他是昏了头了,才会那样无情地将她赶下车。事后他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遍,一直悔恨至今。
虽然车里开着冷气,虽然两个人的身体并没有实质性的触碰,可是彼此之间就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一点点地渗进自己的身体中,暖融着周身的血脉,不知不觉间各自竟都红了面颊。
感觉到脸上不正常的热度,还有看到那张越凑越近的冷峻面庞,可人不由暗暗喊糟,这事情怎么又演变成这个样子,只怕再下去就要超脱她的预料之外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陆非凡向左推了推,拉开了两个人身体之间的距离,小声地道:“非凡哥,我已经自己系好了。”
一句提醒,陆非凡才发现自己方才又失态了,他坐正后,伸手往自己脸上捋了一把,借此清醒一下大脑。
“那走吧。”
他恢复了冷然的神情,发动了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地下车库。
一路上太过安静,又是另一种尴尬。
从家里到望江城距离很近,然而就这么短短的十五分钟的车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可人实在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就想着放点音乐来冲淡这份磨人的安静。于是打开了车上的CD,没想到音响中就传出了一段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她条件反射地就关了音乐。
还是这首歌,她去年在录音棚录的《不由自已》,没想到陆非凡竟一直留着,打开CD就能播放,可以看出这是他平日里经常会听的。
她心跳如鼓,小眼神悄悄地瞟向陆非凡,只见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她还是想有点音乐,于是打开车中的储物格,想要找找有没有其他CD,这时候陆非凡突然开口:“不用找了,我的车上只有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