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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诊 病

长孙皇后自从那一次和李靖一家同游阿房宫遗址后,两家人就成了至交。长孙皇后经常邀请红拂女进宫去与她说说话,拉拉家常。自从李世民登基后,长孙皇后一直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支持他。长孙皇后经常与李世民一起共执书卷,谈古论今,从容以对,发表独特见解,对李世民与朝政大有裨益。长孙皇后还利用自身对丈夫的影响力来护慰朝廷贤良,匡正李世民的过失。她一方面欣赏和“庇护”着像魏徵那样敢于直言的忠臣,另一方面也在不断地提醒着李世民要行仁政。她以女性特有的力量在大唐王朝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君明后贤臣直,文治武功,春风和睦,亲切包容。大唐初期才能迎来了它令后世魂萦梦绕的理想境界“贞观之治”。是以唐太宗对长孙皇后一向爱重,大唐臣民也对这个贤后非常爱戴。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前几天长孙皇后陪同李世民前往九成宫避暑时,偶感风寒,导致旧疾复发,而且越发严重。

第二天,李靖即进宫进谒李世民。见到李世民后开门见山地问道:“陛下,臣听贱内从宫中回去,诉说皇后的凤体有恙。皇后贤惠恭谨,深受万民爱戴,是以臣听后也夙夜难眠。不知皇后的凤体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康健?”

李世民见李靖关心,叹了口气道:“这几天太医看了,也用了一些药石,但未见好转。太子承乾也非常着急,今天还专门到普光寺上香,请法师昙藏入宫为他母后祈福,希望能有好的结果。”

李靖双手合十,虔诚地祝愿道:“臣李靖祈望菩萨显灵,保佑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李世民不无感慨的说道:“皇后这病完全是累的,她操心家事国事,太过劳累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的眼睛有些红了。

“皇后小的时候就受过不少苦,更尝到了同龄人少有的艰辛。父亲去世的早,小小年纪就被同父异母兄弟欺凌,甚至被赶回舅家,可以说是在舅舅家长大的。及至嫁到朕的李家,也没有一刻消闲。那时我父皇正受炀帝杨广猜忌,整日提心吊胆的。后来父皇起兵后朕忙于国事,东征西讨。她又为朕牵肠挂肚,劳心费神。等到父皇登基后应该过上好日子了吧,又因朕屡遭太子李建成和齐王的陷害,她为朕辛苦地忙里忙外,孝敬父皇和各位皇妃,极力弥补朕与父皇的嫌隙。皇后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辛苦至极。”

李世民说起自己的这个贤后,觉得有许多话说不完。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对长孙皇后亏欠太多了。

“朕与皇后大婚之后互敬互爱,无论有多困难,她都无所畏惧地与朕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及至朕登基后,皇后还时常与朕一起共执书卷,谈古论今。她常常都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连朕有时都感到很惊讶。”

说到这里,李世民深深地叹了一口。

“唉,朕没当上皇帝之时,她怕朕遭人陷害,时时小心谨慎,提心吊担。朕当上皇帝了,她又担心朕当不好,有失众望,也是时时谨慎,匡扶朕失。像她这般的日夜操劳,又怎能不生病呢?”

长孙皇后堪称是中国史上的一代贤后。她不仅时常提醒着李世民要行仁政,要从善如流。她还生怕长孙家族因她而位高权重,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即使其兄长孙无忌忠勇能干,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功劳而居宰相之位,长孙皇后也时时警示他以盈满为诫,说服胞兄虚位让贤。可以说明君贤后,在大唐初期交相辉映,像日月又星映照着初唐盛世。

李世民一直以自己的生母窦氏去世的早而叹息。现在又为自己的贤后在自己刚刚登基没几年就身染重病,不能与自己一同君临天下而伤心。

李靖见李世民伤心,自己也非常难过。长孙皇后是那种具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和一代贤后的气度。几乎每一位大臣都被她的品德所折服,何况李靖和李世民两家以前又是至交呢。

李世民说到这里,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他无限伤感地说道:“这段时间,朕的心里其实很苦、很孤独。自从长孙皇后病倒之后,朕觉得几乎没有人能与朕说一说知心话儿,朕一肚子的体己话儿无处倾诉。”

李世民说着说着,泪水竟“叭嗒、叭嗒”地滴了下来。

李靖坐在那儿,望着殿外,没有吱声。他现在不敢用眼睛看着李世民。现在在他面前的俨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常人李世民!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不是男儿不落泪,只是未到心痛时!

现在坐在李靖面前的哪里是当年那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三军统帅?又哪里是那个金殿之上,君临天下,指点江山,挥斥八极的一代圣君?

长孙皇后的病倒,击痛了李世民心中那根脆弱的神经,使他完全不能自已。他想找个人诉说,但茫茫人海中,谁又是可以倾诉的对象?

在普通人的眼中,帝王总是高高在上,君临一切,不食人间烟火。但其实他们也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

高处不胜寒!一朝登基,六亲情绝。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李世民接着说道:“朕当了皇帝之后,以前的知交挚友由于敬畏朕,对朕敬而远之,不敢随便说话。而有些人朕稍稍对他亲近些,就恃宠而骄,胡作非为。朕和长孙皇后唯独觉得爱卿夫妻二人,不恋权,不贪富贵,平实近人,所以一直当知己相处。可又碍于礼制,不能以兄弟相称。朕现在很怀念以前朕与卿等一起冲锋陷阵的日子。那时我们兄弟情谊胜过一切,战时同心协力,闲时把酒言欢,何其畅快!可这样的日子终是一去不复返了!其实朕每时每刻都以卿为兄长,把卿夫妇二人当成知己。望卿夫妇二人常来宫中串串门,陪长孙皇后说说话。卿可千万莫辜负朕和皇后的期待啊!”

李靖闻听此言,泪水也涌了出来。他激动地站起来躬身说道:“臣这一生最大的荣幸,就是得遇陛下和长孙皇后这样的明君贤后,对臣关怀备至并引以为知己。陛下对臣如此眷顾,臣敢不尽心竭力!陛下但有差遣,臣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此时二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竟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在宫中畅谈了好久。

李靖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对于皇后的病情,臣有个建议,不知陛下认为如何?”

李世民知道李靖颇通药石,听到李靖有好主意,忙站起来急切地说道:“爱卿有何好的建立快说,快说。只要能治好长孙皇后的病,要朕答应什么都行!”

一听说李靖有好的建议,李世民竟惊喜地站了起来,完全忘却了帝王本该有的矜持。

李靖小心翼翼地说道:“长孙皇后乃是我大唐的国母,对家国天下是何等的重要,又对臣的一家关怀备至。臣当尽心竭力,哪敢谈什么酬劳。臣想往终南山一趟,请药王老神仙孙思邈来给皇后诊诊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世民一听“孙思邈”三字,眼中顿时放出光芒。

“对了,朕怎么把这么一位神医给忘了呢!朕记得朕十几岁的时候父皇还带朕去找他看过眼疾的。那时他已年纪很大了,只是如今他还健……健在吗?”

李靖说道:“还健在,身体硬朗着呢。”

“那真是太好了!”

李世民高兴地道:“既然这位神医还健在,那就请卿替朕跑一趟,去请他为皇后诊病如何?”

“陛下,事不宜迟,臣现在就动身前往终南山,去请老神仙进宫。”

李靖出了皇宫,不敢怠慢,立即骑马前往终南山。

到了药王谷后,李靖找到药王老神仙孙思邈,向他叙说了长孙皇后的病情。孙思邈不敢怠慢,立即骑驴与李靖一起前往长安。

进得宫来,李世民知道孙思邈医术高超,立即安排诊治。孙思邈仔细询问了病情,认真地望色、闻味、切脉之后,才出了皇后的寝宫。

李世民从孙思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心中忐忑不安。他待孙思邈坐下后忙问道:“老人家,不知皇后的病情如何?”

孙思邈微微笑道:“陛下不用担心,皇后的病情虽然急,但无生命之忧。草民还要再看一看太医治病的方子,再下结论。”

“快去太医院把太医诊治的方子拿过来让神医看一下!”

李世民听孙思邈说皇后无性命之忧,心情大好。他忙命人取过宫中太医开的方子,而且说话时还特意用上了“神医”二字。

孙思邈听了笑了笑,躬身对李世民说道:“陛下谬赞了!草民只是诊的病多了,有些许经验而已。‘神医’二字,草民可实不敢当。”

“不妨,不妨。朕常听李爱卿夫妇在朕的面前提及老人家,他们还把老人家称为老神仙呢!是以朕称老人家为‘神医’也不为过。”

“哦?哈哈哈哈,那是李兄弟夫妇和草民闹着玩而已,陛下可千万不要当真!草民只是凡人一个,哪是什么‘老神仙’呢!”

“诶,当得,当得。老人家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当真是老神仙呢!”

孙思邈见李世民坚持称自己为“老神仙”、“神医”,便也就不再去解释。他救治过太多的人,大家都这么叫他,他也听惯了。总不能每一个人这么叫他,他都去反驳吧。不是他一定要接受这个“神医”的称谓,而只是把这称号当作是对自己的勉励而已。

孙思邈接过太医开的方子认真地看了之后,微微点头。他这时才开口说道:“陛下,皇后本来身体虚弱,又突染风寒,导致风寒束表,皮毛闭塞。卫阳被遏,营阴郁滞。故而恶寒发热、无汗、身体疼痛。”

李世民对于中医的这些术语不甚明了,他关切地问道:“老人家,那太医的方子可是对症用药?”

孙思邈点点头道:“从太医开的方子来看,对症确是对症。可能皇后毕竟是国母,生命安危系于天下,所以太医用药稍显谨慎。这些药只是药性较浅,一时难以见效。陛下不急,草民给开一个方子,应该会有效果。”

李世民听了以后高兴地说道:“莫怪世人皆称老人家为‘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孙思邈摆摆手笑道:“‘神医’二字草民实在是愧不敢当。那都是世人谬传,陛下可千万莫信。”

孙思邈说完即挥笔开好一方。

“快,快!拿这方子到太医处配药!”

“陛下,等一下!”

内侍刚要过来拿方子,孙思邈连忙阻止道。

“陛下莫急,此方名叫‘小青龙汤’。药性较猛,草民须到我终南山的草堂中配药,配好后再送来按草民的医嘱煎服。”

李世民诧异道:“朕的宫中什么药都有,更有各种奇珍异宝。难道朕的宫中配不了这样的药?”

孙思邈笑了笑说道:“陛下,草民知道宫中什么药都有,但是药的炮制却不同。草民一直认为生命的价值贵于千金,而一个处方能救人于危殆,价值更当胜于此。故每一方药都精心炮制,不敢省却一点人工。所以草民的药房中所有的药虽不一定名贵,却每一味都炮制得恰到好处。”

李世民听了后,对孙思邈更加敬佩。乃诚心诚意地说道:“既然老人家对中药处方的炮制这么严谨,何不出山协助朝廷对中医诊疗各个方面进行规范,以免庸医、劣方害人?”

孙思邈笑道:“医道仁心,医者总想治好更多的人,草民也早有此愿。若陛下有此心,倒是造福苍生的善举。陛下但有差遣,草民必当竭力。”

李世民听孙思邈如是说,心中大喜。

孙思邈又接着说道:“此方药配好后,草民即让人送来。此药性猛,一定要遵嘱服用。等到皇后病稍好一点,草民会及时更换汤药,再行调理。”

孙思邈说到此,又郑重地关照道:“皇后这病,是原来就有病根,加上新染风寒所致。皇后现在身体虚弱,切忌伤心费神。即使将来病好后,也不能太过劳累。请陛下多关照皇后,让她少操心劳神,注意调养。”

李世民认真地听着,并把话一一记在心里。

孙思邈回到山中后,调好汤药,立即让徒弟送来。他每隔一段时间便入京诊治,调汤换药。经一两个月诊疗后,长孙皇后的病渐渐康复了。

孙思邈也接受李世民的邀请,与朝廷合作开展医学活动。至唐高宗显庆四年(659年),他完成了世界上第一部国家药典《唐新本草》。为我国的中医学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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