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的暑假对于李仲轩来说意义非凡。然而在他的心中也存有遗憾,整个假期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股票上,而没给冰玉写过一封信,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开学之后,当他怀着愧疚的心理站在冰玉面前时,他准备承受冰玉最猛烈的指责和埋怨。
“玉!对不起!我……我……”
“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清楚。”冰玉平静地说。
冰玉的平静让李仲轩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他认为这种平静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的宁静;另一种就是根本不会有暴风雨,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暴风雨,或许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关联了。如果让他选择,他更愿意选择第一种。
“玉!你还是埋怨我一通儿吧!这样我会舒服一些。”
“为什么要埋怨你呀?”
“因为……因为我做得太过分了!”
“轩!我理解你当时的压力,所以虽然想你,担心你,盼着你的来信,但我重来没有怨过你,我不在你身边,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已经够内疚的了,哪能再要求你为我分神呢!”
“玉!你真这样想?”
“轩!如果我们的感情只建立在几张纸片上,一两句甜言蜜语上,我们的感情会有多么肤浅啊!这样的感情能长久吗?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理想,为了你的事业,我愿意默默地等!哪怕你暂时把握忘掉,我也不会有怨言!”
“冰玉!我的好冰玉!”李仲轩将冰玉紧紧地搂在怀里。
“轩!我不会让你失望!也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玉!我答应你!不会令你失望!”
“轩!大伯请你去他家做客!”
“什么时候?”
“你自己安排。”
“那就下个星期天吧!”
“好吧!”
“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成功了!”
“真的!”冰玉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赚到了第一桶金!”
“仲轩!祝贺你!”
“谢谢你!我美丽的老婆!”
“谁是你老婆?”冰玉笑了一下,忸怩地说。
“你是我老婆!一生一世,不!千世万世的老婆!”
“好啦!你可别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冰玉轻声地说。
“我知道了。玉!我对未来更有信心了!”
“嗯!不过我看我们还是沉下心来想想我们的考试吧!”
“玉!你说得对!明天我就去教务处问问他们什么态度。”
“我觉得你还是过些日子去吧!刚开学,他们哪有时间考虑你的事儿?”
“也好!”
李仲轩炒股赚钱的事儿不胫而走,他成了同学们眼中的传奇人物。本来过英语六级已经令同学们瞩目,现在又悄然变成了“小富翁”,再次抢了同学们的眼球。
然而无论别人如何羡慕,郑宝龙心里只有恨!
星期六的晚上,他与王崇去小街的一个饭店喝酒,喝到半醉,又开始骂起李仲轩来。
“妈的!李仲轩这小子他妈的还真走运,一个月赚了二十多万!妈的!老天不长眼啊!”
“龙哥!算了吧,咱喝咱的酒,提李仲轩干啥?”
“我咽不下这口气!”
“行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也有人了……”
“她能跟冰玉比吗?”
“龙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人家俩已经好上了,你就别自寻烦恼了,天下鲜花朵朵开,你还非得惦记那一朵儿啊!”
“你这是屁嗑!若不是那小子,冰玉能不理我吗?”
“话虽如此,但现在你又能如何呢?我看该放就得放!免得天天不开心,活得累。”
“你呀!再活两辈子也就这德性!一副烂样儿!”
“那你说咋办?”
“咋办?这口气,我不出,誓不为人!”
在郑宝龙大喊大叫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邻桌有两个十八九的青年正侧耳听着他和王崇的谈话。当听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们提着酒瓶子走了过来。
“大哥!啥事儿这生气呀?”其中一个青年笑呵呵地说。
“你谁呀?”郑宝龙瞪起眼睛说。
“大哥,别生气,我们呢,刚才就在旁边坐着来着,无意间听到了您的事儿,心里为你抱不平,就过来了。你说的这小子是谁呀?也太不地道了!”
“关你屁事儿!滚!”郑宝龙迷离着醉眼说。
“大哥,兄弟可是一片好心!本想给你出出气……好!既然大哥不领情,那就算了。”说的话青年说完,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站起来就要走。
“回来!”
两个青年犹豫了一下又坐下了。
“你们是干啥的?”
“我们是技校的学生,最看不惯你遇到的这种事儿!在我们学校如果让我们知道有这种事儿,早就揍他了!”
郑宝龙不吱声了,醉醺醺地耷拉着脑袋。那个青年又说:
“大哥不是兄弟说你,光喝酒有啥用,醒了,该憋气还憋气。”
“你说咋办?”郑宝龙抬起头醉眼迷离地看着青年人。
“揍他呀!”
“咋揍?”
“呵呵!大哥你真喝多了!你说咋揍?”
“我老爸好不容易把我弄到东大来,就因为揍他一顿,我被开除?”
“行!哥!就凭你这句话,兄弟得敬你一杯!来!哥!给个面子,把这杯酒喝了。”青年人说完,拿起郑宝龙的杯子倒了一杯啤酒递到郑宝龙面前。
郑宝龙接过去把酒干了,然后将酒杯重重地蹲在桌面上。
“哥!你呢,也别生气,如果你信得过兄弟,这事儿交给兄弟,保准让你出气。”
“行啊!”郑宝龙来了精神,王崇在桌子底下用脚蹬了他一下,他又狠狠地回了一脚。
“哥!怎样能找得到他?”
“他经常去阅览室。”
“哈哈!哥哥,你开玩笑吧,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呀,去你们东大阅览室将他揪出来,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行了行了!,不管你们咋办,为我出气,我就谢你们!”
“哥,听说这小子赚了二十万?”
“是啊,他妈的,交了狗屎运了!”
“刚才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是哪的?”
“怎么?你想打她主意?”郑宝龙瞪起眼睛说。
“不不,不是!大哥你别误会,我们从来不跟女人一般见识。我是想通过她将那小子引到你们学校外边,”
“那也不行。”
“哥哥,你这人,我敬重!”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个青年人开口说,“懂感情,重义气!不知大哥是东大那个系的,以后咱常联系”
“化学系九零级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哪个系的?”
“中文系九零级。”
“叫啥名?”
“李仲轩。”
“哦!来!大哥,兄弟也敬你一杯!以后咱就是兄弟了。”
两人喝完酒,青年人神秘地说:
“大哥,你想想,怎样才能把那小子调出来。”
“这事儿我不管,那是你们的事儿。”
“好好!那你们喝!我们俩还有事儿。”
“好!”
两个青年走后,郑宝龙不耐烦地对王崇说:“你刚才踹我干啥呀?”
“我看他们不像好人。”
“你像好人!喝酒吧!”
第二天冰玉和凌姗刚将打回来的饭菜放到桌子上,准备吃饭,就听见有人敲门。冰玉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对面寝室的同班同学。
“冰玉,下面有人找你!”
“谁呀?”
“我不认识,一个男的!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女同学说完就进了对面的寝室。
冰玉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下去看看。这时凌姗问:
“冰玉!谁找你?”
“我不知道啊!我想不出这样一个人……”
“走!我陪你下去!”
“好吧。”冰玉犹疑着说。
两人来到宿舍门前的时候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男青年正站在那儿,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看见她们出来,他迎上前来说:
“你们谁是冰玉?”
“我是!你是谁?”冰玉小心地问。
“我是财经学院九二级的,是李仲轩的老乡,今天上午他去我们学院了,可是突然就发病了,现在在附属二院呢,他想见你一面!”
很容易戳穿的谎言却因为冰玉的一时心急而被忽略了。她听到李仲轩出事儿,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就决定跟这个青年去附属二院了。凌姗因为担心冰玉,也跟着去了。
走到校部主楼前时,有一辆出租车正等在那里,青年说是他叫的,于是三人上了出租车,可是出租车并没有开去附属二院,而是直接开到海边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冰玉意识到被骗了,可是晚了。出租车司机和刚才那个青年将她们用很粗的麻绳绑了,并带到了海边的一处礁石丛里。
这两个人正是昨天晚上与郑宝龙一起喝酒的那两个青年。
李仲轩吃完午饭本打算去阅览室,可是常亮来了,他不得不陪着坐几分钟。正在他与常亮唠嗑时,老六进来说:
“老八!外面有你一个男的找你!”
“咋没让他进来呀?”
“他不进来,看上去挺着急的样子。”
“亮,你等会儿,我出去看看。”
“你去吧。”
李仲轩来到宿舍楼门前一看,是有一个小伙儿站在甬路对面,可是他不认识,就走上前去,说:
“请问你找我吗?”
“你是李仲轩?”
“是的,”
“我财院的九二级学生,是冰玉的老乡,冰玉出事儿了……”
李仲轩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根本没听他后面说什么,因为冰玉在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老乡,也没和财院的学生有任何往来。他偶然发现这个人的白色旅游鞋的鞋尖儿处有一个细长的口子,而且在这个口子的末端还插着一个蛎蝗壳的碎片,蛎蝗壳碎片是青色的,看上去是刚刚折断的。
“她在哪儿?”李仲轩问。
“刚才我不说了吗?在附属二院。”
“哦!咱们走吧!”
“得带钱啊!医生说手术费得二十万!”
“好!你等着!我回寝室取存折!”
“好!要快啊!”
“行!我知道了!”
李仲轩转身向寝室走,他断定冰玉真的出事儿了,但绝不是青年人说的那样!冰玉在他手上,他的目的是那二十万!
回到寝室,李仲轩将大家召集在一起说:
“冰玉出事儿了!”
“啊?”大家都很吃惊。
“你们听我说,冰玉有可能被带到海边一个有礁石的僻静处,我走后,你们马上报警。”
“我跟你去!”常亮急着说。
“我也去!”老四也很焦急地说。
“你们谁也不能去,你们一去,对方就警觉了,冰玉会有危险。记住!我走后马上报警!”
李仲轩说完,从皮箱里找出存折就走出了寝室,其实他的存折中根本没有二十万了,他买了股票了。存折中只剩了两三万元钱,他打算过几天邮回家去。
李仲轩出来,青年人就领着他向校部主楼前面走,李仲轩心里着急走得很快,青年人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偷偷地回头看了两眼,见没人跟上来,也就放心了。来到主楼前,他请李仲轩上出租车,李仲轩一句话没说就钻进了出租车。青年人向后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可疑的,便坐进了驾驶室。虽然是星期天,但由于是刚吃过午饭,主楼前的甬路上的学生还很多,所以青年人不敢开得太快。
出租车启动不久,老四就从主楼的东侧的甬路上跑了出来,望着远去的出租车,他用右手遮住阳光,用心地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
李仲轩发现车没向二院的方向开,故意问了一句:“咱这是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仲轩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车到了海边,李仲轩发现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但他没吱声。这时青年人说话了:
“李仲轩,是吧?”
“冰玉在哪儿?”
“把你的存折给我,你就会看到她。”
“我凭什么相信冰玉在你手上?”
“好啊!让你看看!”青年人说完,打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口哨。
另一个青年就把冰玉和凌姗推了出来。
李仲轩看到她们俩都被绳子捆着,并被堵上了嘴,而且那个青年握一把匕首逼到了冰玉的颈部。冰玉和凌姗并命挣扎,但无济于事,既挣不脱,也发不出声音。
“把她们放了,我留下。”李仲轩晃了晃手中的存折说。
“你以为我傻呀,你这身体哪有她们好摆楞。”
“你扎我三刀,我的反抗能力就不如他们了。况且,把她们留在这儿,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密码的。”
“那你就别想让她们活着!”青年人狠狠地说。
“兄弟,你们是为了钱,我把钱给你们,你们很快就可以去快活,但是你们若是杀了人,你想想你们还能踏实的快活吗?”
听李仲轩这样说,青年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又抬头看看同伙儿。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李仲轩身边的青年人又说:
“我把她们放了,若是她们报警,我们同样什么也得不到。”
“这荒郊野外的,等到她们找到警察了,你们早就拿钱走人了。你说呢?”
青年人又看了一眼同伙儿,同伙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将冰玉和凌姗的绳子割开了,与此同时,站在李仲轩身边的青年拔出匕首在李仲轩的左腿和右臂以及小腹部各扎一刀,鲜血立即流了出来,李仲轩瘫倒在地上,冰玉哭着扑过来,嘴里喊着“
“仲轩!仲轩!”
“姐夫!”凌姗也流着泪喊着,
“快走!”李仲轩忍者剧痛说。
“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你快走!不然,我这三刀白挨了!凌姗!快拉她走!”
“哈哈!还挺感人!再不走,谁也别想走!”其中一个青年一边在手心里颠着匕首,一边狞笑这说。
“冰玉!快走!凌姗!快走!”李仲轩艰难地说,血在地上已经流了一大片。
“我不走,不走!”冰玉死死地扯住李仲轩的衣服。
“凌姗!把她扯走!”
“玉!走吧!别让姐夫着急了……”凌姗哭着说。
凌姗用尽全身力气将冰玉从李仲轩身边扯开,冰玉依然趔趔趄趄地哭着回头喊着李仲轩。
“李仲轩!你该说出密码了吧!”
“等她们走远了的,这么……近,你们……一脚油门就追上……了!”
“本来呢,你可以不受这个罪,把钱给我们就了事儿了。”
“就像你们……不相信我………一样,我能……相信你们吗?”
“好!既然你愿意,我们无所谓。”
“快点!存折给我!”
“你耍我?”一个青年从李仲轩手中夺过存折打开一看愤怒地说。
“哈哈!三万……也够你们……耍一阵子了。”
“密码?”
李仲轩看了看,冰玉她们已经不见踪影了,于是说:“123……456!”
“我们咋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带我去!”
“你他妈的,耍我!”拿着存折的青年人狠狠地踹了李仲轩一脚,
经两个人商量,一个人留下看着李仲轩,另一个去取钱。
李仲轩斜倚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着精神,心里算计着老四他们领着警察应该快到了。
取钱的青年走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公路上就传来了警笛的声音。站在李仲轩身边的青年慌张地向公路上张望,李仲轩借机用右脚狠狠地蹬在了他的小腹上。
警车很快地开到了他们身边,那个青年还没等从地上爬起来,就被警察制服了。冰玉扑到李仲轩身边,哭喊着“”
“仲轩!仲轩!”
这时站在身边的孙导说:“快送医院!”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李仲轩抬上担架。李仲轩抓住冰玉的手说:
“我……说过,要……生命……保护你!……我……做到了!”李仲轩艰难地说完就昏过去了。
“仲轩!仲轩!”冰玉拼命地摇着李仲轩,泪水一滴滴地落在李仲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