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徒步回家,今天酒喝得着实不少,他想借着微凉的夜风让自己清醒清醒,把今天所有的细节之处都捋清楚。
设计捉弄慕容离这件事,只有他和胖子两人知道,包括在城外的“解药”地址,也是他亲自所选,中间的确没有其他人插手。
如果说是胖子那边漏了风声,那也说不通,就多年的合作来看,那小子办事儿还是靠得住的。
而且在慕容离落入圈套之时,那自称花娘的女子已经在台上唱曲儿了,但她却对这整件事都了如指掌。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这自称花娘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走场卖艺的。
叶晨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所监视,在慕容离还未进入圈套之时,她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但从她的态度来看,却无任何敌意,反而主动接近自己,又冷静的描述着这一切。
叶晨本以为她只是受人指使来同自己说这番话,这背后定是有更大的幕后势力在操控,所以他故意对那女子言语调戏了一番。
但结果却出他所料,若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卖艺女子,便不会表现的如此冷静,更何况在他调戏之后,那女子明显是动了怒又压制下去。
从叶晨出生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唱曲儿的敢对大家族少爷动怒的,所以这女子必定不是受人指示的艺女。
很有可能她自身就代表着一个势力,并且是独立不受控制的,排除月恒城这大大小小的家族,那她一定是来自月恒城以外的,并且比叶家和赵家的势力都要大。
这种来历的女人,为何要在顺天酒馆儿唱曲儿,又为何莫名其妙给自己一个木匣子?
叶晨不相信这只是机缘巧合,极有可能这女子的出现,以及这些天的大肆宣传,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慕容离和自己都出现在酒馆的契机。
而这之后无论他和慕容离如何竞争,互相设什么计,对方都会看在眼里,但却毫不在乎。
这匣子,恐怕也是谁最后能留在酒馆,谁才能得着。至于什么定情信物,叶晨自嘲的笑了笑,三岁小孩儿才会信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虽是一介账房先生,但也不会胆怯到连对方的招儿都不敢接。
这匣子是福是祸,打开便知,是善缘就接着,是敌意就跟对方慢慢玩儿。
在左脚刚踏进院门之后,叶晨又倒退出来,他看向身后的大街,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随即他举起手中的木匣晃了晃,冲身后笑着说道:“多谢姑娘好意,我定将此物如视珍宝,就在府中等着姑娘与我彻夜深聊了。”
叶晨进门之后,整条大街又恢复了沉寂和宁静。在街尾黑暗之处,那自称花娘的女子缓缓走出。
如果说之前她还不放心,那刚才叶晨的所作所为则更让她确信几分。
别说就凭他一个修不了圣力的普通人,就算是他家老爷子来,也是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他能回头说这句话,就说明他能猜到有人在监视着他,还没蠢到一定程度,再加上这种轻松的语气,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打算。
这小小的月恒城,让她入眼的少年还真不少,单是那个慕容离就很有潜力,那个赵胖子虽然懒了点但是先天资质也还不错,再加上其他家族天赋较好的众多少年,看起来哪一个都比这个无赖要强的多。
可要论眼力上的功夫,这几十年来还没人能比她看的更准,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要想在这片大陆上成为强者,可不仅是靠天赋和资质就做的到的,其他无形中的能力更为重要。
“又选了一个没有圣力的种子,这回免不了被老头子唠叨了。”她摘下面纱伸了个懒腰,月光洒在一张精致小巧的脸上,这张可爱的脸和她成熟的声音却不相匹配。
“不过也算完成任务啦,睡觉去喽。”她手中转动着面纱,嘴里轻声哼着曲儿,脚步轻盈的朝着街尾的黑暗处走去。
叶晨点了一盏油灯,坐在桌前仔细打量着木匣,在沉思片刻后,他取来一条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小心翼翼的试着打开匣子。
在木匣被打开一条缝隙时,叶晨忽然不动了,僵持片刻后,他又放下木匣。接着拿起油灯绕着桌子足足转了三圈,更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没错,这匣子定不是那么简单,绝对有机关。
随后他匆匆跑到厨房又拿了一口锅盖,将锅盖挡在自己面前,把脑袋藏在锅盖后面。
最后在双手的颤抖中,他缓缓地打开了木匣。
片刻之后,他放下了锅盖,解开了捂在脸上的毛巾,将匣中之物取出。
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异响,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在一阵尴尬中叶晨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来还是自己想太多,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毛病以后可得改改了。
匣子里是一颗漆黑的珠子,叶晨将油灯端的近了些认真研究着这颗珠子。
珠体漆黑,上面的纹理图案和木匣无异,但材质却是叶晨所没见过的,然而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这东西的来历绝对不简单,至少月恒城做不出这么精巧的珠子来。
这颗珠子是做什么的,究竟是装饰之用还是修炼之物?
这件事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于是他将珠子又放回木匣,想着等明天问问族中长辈看有没有线索。
趁着酒劲儿未散,叶晨在躺下几个呼吸之后便沉沉睡去。
他睡的香了,可有一人是彻夜未眠,那厨房的守夜伙计二瘸子,亲眼看着三少爷喝得醉醺醺的跑进了厨房,匆匆忙忙的又举着锅盖走了。
吓得他哪里还敢睡觉,这要是少爷还锅盖的时候看见他打盹儿,就凭这账房先生的手段,自己还不得掉两层皮。
于是他连坐都没敢坐,笔直的站在厨房外,时不时的警惕着四周,在月光的照射下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然而第二天太阳漏边儿了,厨房里那口大锅的锅盖也没还回来,直到换班儿的来了,他才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这一宿站下来另一条腿也快瘸了。
叶晨在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桌子上的木匣,纹丝未动,没有任何异常。
他拿起木匣准备去找别人问问那些图案的来历,然而就在他拿起来的那一刻,握住木匣的那只手僵住了。
叶晨眉头紧皱,随即打开木匣,那颗漆黑的珠子已经不见了。
他环视一周后,门窗是紧闭的,其他物品也都还在原位。
以叶家在月恒城的地位,还没有人敢来偷东西。
至于府中之人,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木匣的来历和里面的东西,更何况府中之人都是亲信,谁会来自己卧房盗窃。
这珠子如他所想果然不是凡物,莫名其妙被赠,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叶晨轻揉着眉头,他在此事上没有任何控制权,只能顺其自然,凭空消失也好,被人偷走也罢,这其中自有一条暗中的线在牵引,他需要做的只有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问过家中长辈后,无一例外,就连老爷子也不知道这木匣子的来历,以及上面的纹理图案是从何而来。
正当他出门打算去顺天酒馆找昨日那姑娘时,一颗大肉球直接把他从门口弹了回来。
“哎呦我的亲娘嘞,你还敢出门!要让慕容家的人撞见你,恐怕得把你扒皮抽骨啊!”叶晨被赵胖子撞了一个踉跄,袖中的木匣掉落在地上。
只见赵胖子满头大汗,一下马车就连滚带爬的堵在了叶府门口,压低了声音冲叶晨吼着。
叶晨咧了咧嘴,这胖子虽一身肥肉,撞起人来倒不含糊。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木匣,不满地说道:“慌什么慌,不就是个泻药吗,还能把他慕容离拉死不成?这种小打小闹,他家中长辈也好意思插手?”
赵胖子尴尬的笑了笑,指着门后说:“你看到没,你家门口可有老多人盯着呢,这次慕容家的老头儿恐怕是跟你来真的了。”
叶晨发现状况的确如他所说,可按以往来看,这些小辈们的打闹不至于出动家族势力啊,为何这次却兴师动众。
叶晨忽然想起昨天赵胖子鬼鬼祟祟溜走的事,他背起手来,一脸严肃一语不发地盯着赵胖子。
后者则依旧呈大字堵住门口,丝毫未动,一双肉缝中的小眼睛时不时的偷瞄一下叶晨。
在僵持片刻后,赵胖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双手拍着大腿哀嚎道:“晨哥呀,我这也都是为了你好啊!昨儿个你给弄的那泻药,我怕剂量不够,到时候这小子回来找你麻烦。我就偷偷的回去往里面掺了点春药……想着双管齐下稳妥些,可谁知那小子……”
话没说完,赵胖子就忍不住自己笑出声儿来,叶晨额头满是黑线,就知道这孙子憋不出什么好屁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让他接着往下说。
赵胖子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满脸苦笑着说道:“我就放了一点点春药,哪知道那玩意儿劲头儿那么大。那个傻愣子吃完后憋得浑身通红,都快渗出血来了,可给我吓坏了,这要闹出人命来,咱俩都得玩儿完。”
“可城郊外那么偏僻的地儿,上哪给他找姑娘去,更何况为了避人耳目,咱俩找的地方又那么隐蔽。我情急之下,去郊外老乡家里偷了两头母猪扔在了他附近……”
看着叶晨越来越黑的脸,赵胖子不敢往下说了,看这架势是真生气了,这次事儿也是真闹大了。
现在满城都在传慕容离昨天所做的不耻之事,而且越传越邪乎,慕容家老爷子都快直接召集人手打上门来了。
“那破药你从哪找来的,老实交代。以慕容离的实力,少剂量的春药,以他全身圣力压制的话,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叶晨咬牙切齿地问道。
赵胖子低下头,撮着牙花子低声哼哼道:“那药……是我偷的我家库房的,应该是给圈养的妖兽配种用的。”话音刚落,赵胖子的屁股又狠狠的挨了一脚。
“我说你丫的啥时候办事儿这么不靠谱了?那玩意儿是给人用的吗?要真吃死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赵胖子还是第一次见叶晨对自己动这么大怒,他是不怕爹不怕娘,就怕这个做起事来较真儿的好兄弟。
他慌慌忙忙的站起身来,两只圆滚滚的肉掌一个劲儿的摆动,“晨哥你放心,那小子只是浑身虚脱了,没什么性命大碍,这事儿是我办的不妥善,你怎么罚我都行。”
叶晨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个头大许多的胖子,像做错事的小屁孩儿一样认真地认错,瞬间也发不起什么火来了。
事已至此,日后再多加小心应对就是,一想到如果自己可以修炼圣力的话,哪还用怕这种小事,数年后单手灭他慕容全族都是给他家面子。
叶晨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太阳,释怀的伸了个懒腰,本就是自己实力不足,又哪能怪得了赵胖子办事不利。
看见叶晨神色缓和了,赵胖子这才放心下来,索性拉着叶晨一桶坐在门槛上,跟叶晨描述着当时的场面是多么的“震惊”。
叶晨让下人切来一颗西瓜,二人蹲在门口晒着太阳边吃边聊,门外慕容家的探子们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二人。
来来往往的人嬉笑交谈着这桩奇事,再加上那赵胖子爽朗的笑声,以及从鼻孔里喷出来的西瓜子儿,属实给慕容家的探子气了个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