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北寒城难得的好天气,整个北寒城的人们都喜欢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在市坊街边或喝一盏茶,或挑一盒胭脂,或对着路过的浣纱小娘打声口哨,一群敞衣汉子恣意大笑,总之每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北寒城空气中常年弥漫的紧张氛围也淡了许多。
正午时分,天空出现了两道白虹,如同在天地间架起了两座天桥,一男一女踏剑而至。二人来到市坊,身着龙虎山道袍的青年仙师拿出一张敕令大声道:“龙虎山天师府捉拿妖女,但凡有知其下落者,告知天师府查明,可领重赏;若抓住妖女交予天师府,可封外姓天师,生死勿论。”
青年仙师转身对同行红衣女子道:”师妹,事情已经办完,咱们回去吧。这一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回去免不了要挨师傅责骂了。”
红衣女子眉头轻皱,语气略微不满:“太白剑宗不是自诩剑道天下第一吗,怎么区区一个妖女都能放跑了?害得我们兴师动众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青年仙师轻声责备道:“师妹慎言。”。
“知道了,师兄。”红衣女子也知言语有失,小声道:“师兄,你说我们南宫家和你们天师府出了这件事,不知道家主和大天师他们……”
“好了,师妹。”青年仙师打断道:“这件事不是我们我们能妄论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师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都快三十年的老光棍了,还没娶媳妇呢。”
红衣女子闻言面露桃花,掩嘴娇笑道:“师兄这么英俊潇洒,道法高深,也不知道多少仙子害了相思病呢,其实小妹……”
“师妹,快看那边。”青年仙师突然大喊一声。
红衣女子被打断,心生一丝幽怨。刚一抬头,便见青年仙师大喊一声:“走也——”,踏剑飞走。红衣女子也只得恨恨一跺脚,跟了上去。
围观人群见二人飞走,议论声逐渐炸了开来。
“天师府果然气派。什么时候咱家才能踏剑而行,一剑千里取敌人首级。”
“知道什么!飞剑千里取敌人首级的那是太白剑宗,专修剑道。”有人自诩见识多广,嚷道:“天师府为天下正道之首,专门斩妖除魔,一身雷法卫道,天师符箓天下第一。”
“那红衣女子好像是南宫世家的仙子,南宫世家男丁稀薄,也不知道到天下多少男儿争破头皮想入赘,一亲仙子芳泽。况且南宫世家丹药一流,破镜无隐患。啧啧……”
“龙虎山敕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赏赐倒是不凡,咱几辈子也挣不来。”
“呀,九尾天狐!这妖女居然是传说中的九尾天狐!”
“我说这好事怎么可能落到咱们头上呢。那可是九尾天狐啊,送死都不够人家一巴掌拍的,何况天狐一族一旦生九尾化为人形,除非生死道消永远不会变回真身。她就是站在你面前,枉你是天师府得道仙师,若不动用神霄雷法也发现不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告示不是有画像么?啧啧——,真是人间极品,我见犹怜呐。”一个嘴角长颗疣痣、形如瘦猴的男子猥琐道:“可惜了,可惜了,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哎!”
人群中多露鄙夷之色,纷纷与之拉开了些距离,只是人家也不以为意,顾自喋喋不休。
花雨回到铁匠铺,随手关上了门,倒了一碗凉茶灌了下去。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满眼都是羡慕:“啧啧,厉害了,神仙人物啊,一剑飞仙,了不起,了不起。”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流下的口水,走到床边,“咚”的一声,直挺挺的倒下。
忽然想起了旧事,花雨眼神一暗,“师傅啊,你老人家怎么就突然走了呢?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你都还没给你英俊的徒弟攒够媳妇本呢,城里的好姑娘真心不多了啊。还有师傅啊,你怎么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呢,胭脂气太重了。虽说我是你捡来的,你说了算,但是你就不能认真一些么?什么桃花树下,下雨天捡的,就叫花雨。这下好了,你老人家两脚一蹬,什么也不管了,可怜我昨天还被临街苗一刀笑话雨花姑娘……”
想到这里花雨一个激灵,翻身准备小憩一会儿,突然发现床脚蜷着一女子,瞬间大骇起身。只见女子身穿白裙,头发凌乱,满身血迹,怀抱一婴孩,用撕烂的裙摆包裹着。
“你……你……你是谁?怎……怎么到我屋里来了?”花雨吓得说话也不利索了。
只见女子一脸疲惫,气息不稳,颤声道:“请公子见谅。奴家被人重伤,逃离至此,时间所剩无多,求公子怜悯。”
花雨这时才看清了女子的脸,震惊道:“你……你是九……九尾……”
女子轻轻点头:“奴家没有恶意,求公子救命,求公子救救我家孩儿。”
好一会儿,花雨终于缓过神来,道:“他们为什么杀你?”
女子平复片刻,缓缓道:“不敢隐瞒公子,奴家本是北寒山脉一千年狐妖,一直在山中修炼,从未离开过北寒山脉。直到那天,张郎捉妖误入山脉迷失了方向……我与张郎一见钟情。”
“你说的张郎是谁?”花雨问道。
提到张郎,女子一脸柔情,仿佛小家碧玉,“张郎便是天师府掌门大天师之子张子枫。”
“什么!”花雨愈发震惊了:“那张子枫呢?”
女子神色黯然,“张郎死了。”
花雨无言:“这……”
女子接着道:“张郎与南宫世家二小姐南宫雪原本定有婚约,只因南宫雪死活不同意才耽搁了下来。张郎返回龙虎山后便与南宫雪言明婚约取消,南宫雪感觉受到羞辱,因此怀恨在心。后来我与张郎的事不知为何被纳兰世家大公子纳兰复得知了去,二人便合计害死了张郎,嫁祸于我。”
提到二人,女子满是怨恨之色:“原来纳兰复与南宫雪二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枉张郎还一直视纳兰复为结拜兄长。我着急去救张郎,情急之下被天师府所困,本已侥幸逃脱,却被南宫世家请来的太白剑宗大长老王希重伤。本来必死当场,但王希怜我身怀六甲,不愿造下杀孽,放我离开。但纳兰复却跟踪尾随上来,我被逼断了九尾,自爆内丹才得以逃命,也因此动力胎气,不得已早产。现在我却是要死了,只求公子可怜我家孩儿,他可是张郎唯一的血脉了。”
或许是女子天性善良,虽然对纳兰复与南宫雪二人恨之入骨,却无言语上的恶毒,只是心若死灰,只剩下对骨肉放心不下的执念。
花雨明白知道这些因果后将来会面对些什么,沉默许久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怔,道:“幸得张郎赐名胡萍。”
花雨缓缓点头道:”好吧,我便信你一回,答应你了。”
女子闻言面露一喜,连连低首,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奴家无以为报,只得来生再报答公子大恩了。”言罢,便依依不舍地将怀中襁褓递了过去。
花雨接过孩子,见孩子胖胖嘟嘟,面色红润,眼睛轻闭,嘴巴不时唇动,仿佛梦中吃着奶,可爱极了,便也心生喜欢。
突然,花雨面露惊骇,眼神望向女子,却发现自己动惮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见女子轻抬玉臂,二指并拢指向花雨,一道符印化为白光斩向怀中孩子。花雨仿佛听见”噗“的一声清响,同时看见女子额间飘出一朵朦胧的白莲,缓缓飞向自己,瞬间遁入天灵。
花雨暗叹一声:“完蛋了!”
这时女子再也坚持不住,侧躺于地,却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公子,我们天狐一族虽繁衍艰难,却在化形之际或有一丝几率开天窍,得慧种,七窍玲珑,颖悟绝伦。如今便将我便将所修慧种赠与公子,愿公子大道可期。”
女子仔细看了看花雨怀抱的孩子,满眼溺爱:“我刚才用张郎敕印在我身上的神霄雷印斩断了我和张郎与孩子之间的命运线,蒙蔽了天机,不敢连累公子。最后,恳请恩公为我孩儿赐名。”
忽然,女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嫣然一笑:“张郎等我,我找你来了。”说完化为一只九尾白狐,眨眼间便消散于空气之中。
怀中孩子放声大哭。
“差点吓死了,原来不是夺舍。”花雨满头大汗,大口喘息道:“慧种?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怪。”随即便释然了:“管他奶奶的个腿儿,反正又不是什么生死大恐怖的事情。师傅说过,活着就是王道!”
花雨拾起地上的衣裙,准备找个地方修个衣冠冢,怎么也该好人做到底不是?突然发现衣裙上还有有颗湛蓝色的宝石,如同一滴眼泪。
“这是她留下的?“花雨想不明白,便也不猜了,找了根细绳吊起来挂在孩子脖子上。
花雨哄着怀中孩子,“喏,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唯一东西了,叫——“花雨想了想:”叫情人泪。以后长大可别丢了。”
这时候花雨突然想起女子最后说的话,不由得嘀咕道:”我又不是龙虎山的天师。”不过却是对怀里的孩子笑道:“小不点,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了。嗯——你就叫胡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