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tiny ( III )( volume I )
一
“人不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死,就是在无意识中确信自己不死。”——弗洛伊德
心理健康的人,每天对生活都抱有希望,大脑内所有的激素都在巧妙地运作着,这令他们正面、阳光、积极,从而令他们得以卯足劲在这自然界中(社会中)翻滚、对抗、抢占。
而抑郁症患者们似乎能够看到更真实的世界,看到本质以及看到死!他们大脑内的激素已经起不到巧妙的蒙骗作用,对他们而言“死亡让活着更有意义”这种鬼话只能去骗死去的鬼!
此刻,赤裸裸的死亡正露骨的展现在铁马眼前。
那是一具标准的男性骷髅,身上披着已然破碎的布料,调皮的下颚骨已不见踪影。
铁马虽然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还是被此情此景吓得怔了一下!
他瘫坐到了地上,心中的失望远远大于恐惧,这令他不顾虑与骷髅共处一室,洞**肉眼可见的什么都没有。
铁马瘫软地依靠着墙面,冰凉的墙面透过他的后背将悲凉渗入他的内心。
“下一个抵达这里的倒霉蛋如果看到两具骷髅躺在这里的话应该会更受刺激吧,真是抱歉了呢。”铁马这么想着。
背后的冰凉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铁马下意识的将手指碰触墙面,他那麻木的触感还是足以意识到墙面竟然是湿的这一事实。
没错,这是一面微微渗着水的墙面。整个墙面阴凉湿润,偶尔会有水珠从墙面上方顺着墙面流下。
铁马本能的将脸贴着墙面,舔舐墙面上的湿润。
墙面上没有灰尘,应该是因为水珠长期不断的对它进行着清洗吧。铁马将珍贵的水分送入口腔,并吝啬地把一部分匀给他那干裂的嘴唇。
时而一颗大个的水珠会恰当地落在他的舌上,顺入他的口腔,那一刻对铁马而言仿佛是天堂。
铁马如一位舞蹈艺术家一般,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他的意识告诉他“可以了”为止。
这样的一次险象环生让他有一些恍惚,他发着呆,无从对命运的这一次倾斜做出任何评价。
数次与死亡的接触似乎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他的里面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变得更像一个勇士,像哥伦布那样的勇士,或者一个赌徒,像哥伦布那样的赌徒。他决定去和骷髅打一个“招呼”。
骷髅披着一件似乎是紫色的麻织布料,下身的棕色宽松长裤破烂不堪,头上缠着破碎的布料,身上斜跨着一个白色布包。
铁马没有“say hello”,但是他确实有抱着敬畏的心情,敬畏地翻着那个布包。布包是由一块还算精致的白色布料通过巧妙的折叠而构成的。
相较于骷髅身上的其它布料,布包就好像是刚刚撕掉吊牌一样。
包里的东西如下:一些不知名的种子、一些不知名的硬块、一个变形的金属水壶、一支看着像笔的笔、一把在把手处刻有莲花标记的金属折叠刀、一张写着奇异文字的纸条。
铁马将这一切工整地铺在地上,他仔细地思考,并对这一切的持有者骷髅抱以120分的歉意。最终,他选择金属水壶、折叠刀以及白色布包本身这三样东西归自己所有……
二
山谷的夜晚可比外面荒漠的夜晚要温柔太多了,四周包围的山体将没有身份的风都阻挡在门外(有身份的风不会来这里)。
温度适中,微微偏凉,如果再有一件连帽卫衣会更加完美。
此刻的铁马正在用不规则形状的水壶贴着洞内墙面取水。
很快他就放弃了,夜晚的到来让洞内接近昏暗,他无法准确找到水珠流下的路径。
他提着轻盈的水壶坐在了洞外,他倚靠在洞口右侧的山体上。
白色布包被他围在了脖颈处,脖子是人体温度流失最快的地方,守住脖子的温度就能更好地维持身体的温度。
白色的月光透过山谷上方的圆形开口洒在了山谷的地面,铁马望向上空,月亮的边缘似乎与山谷的圆形开口完美贴合,大小一致。那洁白与安静无愧于她女神的称号(Luna)。
铁马回头看向眼前的地面,月光温柔地抚摸着这块圆形的土地,砂石升腾起了几许烟雾,它们旋转着向上延伸,铁马的眼前朦朦胧胧。他感觉自己几乎就要如梵高、莫奈一般抓到艺术的真谛了。
铁马揉了揉眼睛,从口袋里拿出了折叠刀,仿佛男人对金属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热爱,借着月光,他仔细地端详着折叠刀。
银色的把手显得十分高级,如果没有棕红色斑斑点点的锈迹附着于其上的话,抛光的表面也许可以印出人脸。
刀身本体隐藏于流线型的把手内,铁马试着用食指将刀身扣出,可是抠了好久都不见效果,这有点破坏了当下的气氛。
也许是它经历了太长的岁月,它里面的结构已经有些老化了,僵住了。
铁马不得已只好将折叠刀对着地面猛砸数下,借此希望能让里面的结构有所松动。
很快,铁马拉出了刀身,刀身沿着自己设定好的轨迹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展开后的刀身加上把手全长25公分左右,刀身因为收在把手内的关系,腐蚀程度要比把手好很多,只有零星一些棕色斑点,也许可以用指甲抠下来或者在什么硬物上磨去,虽然如此,可刀身已经算不上明亮了,它老了。
铁马端详了把手尾部的莲花标记一会儿,那是由七片花瓣依偎着所组成的莲花印记,干净且明确。
这手艺放在任何一家世界知名珠宝品牌店里应该都是合格的。
铁马拿出口袋里仅剩的两块胡杨泪放在了地上,他用刀锋小心的割着胡杨泪,而胡杨泪也理所当然的裂了开来,铁马确信这是一把不错的刀。
他和着墙面上的水分吃下了所有的胡杨泪,这并没有缓解它的饥饿,但是却补充了盐分。
他从山谷中采集了一些相对柔软的杂草铺在了他坐的位置上。
在采集过程中他发现一些石头堆下或者石头缝里藏着一些白色的扭动着的蛆以及其它的一些什么虫类。
信息化的社会已经让几乎每个成年人都得知了蛆是可以食用且富含大量蛋白质的这一信息,但是就目前而言,铁马脑袋里想的是宁愿死也不会去吃蛆的。
三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铁马只是坐着,想着这些,想着那些。
想着自己的城市,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自己喜欢的电影、电视节目。
他不想去想白天发生的一切以及昨天发生的一切。
快乐的事会让他更好受些。
呱……
呱…
很明显这是青蛙的叫声。一只善良的青蛙。
铁马寻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一堆碎石前,他拨开碎石,底下赫然蹲着一只青绿色手掌大小的青蛙。
铁马只是向前一步,青蛙便向一旁迅速跳开,铁马立即追了过去,随后青蛙又躲入了另一堆碎石堆下,铁马则再次将石堆翻开……重复数次后,青蛙被铁马逼进了一个死角,周围也再没有另一堆碎石堆了。
青蛙面朝墙壁傻傻地转动着眼睛,对于它而言这道人生的难题是解不开了。
铁马双掌合并,一个蛙扑将小青蛙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铁马左手握着小青蛙,右手拿着折叠刀。
他挣扎了很久也没能下刀,他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因为他吃过麻辣烤牛蛙,牛蛙们只有肥美的大腿和焦香的躯干,从没见到过它们有可爱的小脑袋。
而此刻手里的这只小青蛙正无助地转动着可爱的小脑袋。
挣扎依然在进行中,因为铁马正试着要去做一件超出他理解范围外的事,但其实这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
谁会不知道菜场里每天都在杀害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呢?
所谓的人类文明正是由这些动物们祖祖辈辈的尸首堆积起来的呀!
铁马虚着眼睛,仿佛能看到越少画面越好,他将青蛙按在了石头上,将刀锋对准青蛙的头部,当刀锋受力接触到柔软时,青蛙一阵狂叫,疯狂扭动身体,很显然,铁马下刀不够利索,心中充满了犹豫,这反而给青蛙带来了更大的痛苦,青蛙的半个脑袋吊在了那里。
当铁马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心脏忽然揪了起来,一阵酸痛,而在他再次用力切下去,将青蛙的整个脑袋都切去后,铁马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知是否每一个屠夫在人生中第一次屠杀时都会像他一样,但此刻,痛苦与悔恨纠缠住了他的内心,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包含其中。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置身的世界竟是这样的。而不是课本里的蓝天、白云、小动物们在森林里聊天、玩耍…
铁马握着青蛙的尸体很久,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青蛙的身体在死后依然在铁马的左手手掌中疯狂地扭动着,它的神经依然活跃着,这让铁马感到十分恶心,这一切远远超过了他在做这件事之前的想象,但若是就这样把青蛙的身体扔出去,那他之前的努力和挣扎岂不都白费了。
够久了,已经够久了,青蛙的躯干似乎已不再活跃了,铁马右手握紧折叠刀,小心地去除青蛙的外皮,虽然他很小心,但每当刀锋触及青蛙身体时,青蛙的身体仍会抖动一下,铁马不得不咬着牙继续进行,当然此刻牙并不会难受,而心却始终好像被什么拽着一般,紧绷、僵硬。
最后,铁马双手拉去了粘连在青蛙身上的表皮,青蛙浆白中带着粉红的生肉展现在铁马眼前。红色的血液顺着铁马的左手不断地滴落到了地上。
铁马一口咬了上去,再也没有更多的犹豫了。
一是因为他已经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二是因为他心里觉得吃青蛙并不会比杀青蛙来的更难了。
那柔韧的口感就像在吃一块橡皮一样,需要口腔和牙齿合力咀嚼很久才能感觉到它们有所分离。
肉质虽然有一些淡淡的甘味,但混着的血液和神经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此刻,除了忍耐并没有什么再要去多想的,只要把这些咽下去就能活过今晚。铁马心里这样想着。
也确实如此,事实证明,铁马顺利地活过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