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无风。
昏暗的森林带着一丝闷热,张炮像跟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
“我说大姐,就算是溜狗,你也得歇会啊!”
一路上苍幽然一句话都没说,拉着他上窜下跳,有时候还在原地转一个大圈,试图躲避敌人的追踪。可敌人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等张炮喘顺了气,苍幽然却在怔怔地望着一块黑石出神。黑石一丈来高,黑黝黝的透着光亮。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欺人太甚?”苍幽然忽然大叫起来。
张炮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只是睁着眼静静地望着。这一路行来,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我秦门远离名利争夺,一心归向圣神,他们为何要如此相逼。”苍幽然仿若张炮没在一般,叨叨绪绪地念着。在她的自言自语中,张炮大概了解了一些秦门在遗物界的情况。
原来整个遗物界是由许多的神秘门派和古老家族组成,在很早很早以前,他们便远离世俗的中心,一心于人体自身的修炼,渐渐地,他们有了自己的规则,自己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适合遗物术师修炼的资源逐渐减少,使得遗物界分有几大利益联盟。然而,秦门虽只是一个很小的门派,但却不属于任何联盟,它有着自已独特的生存方式,那便是感召圣神。
然而此时,暗神同盟却把魔爪放到了与世无争的秦门身上,苍幽然哪里会不怒。
张炮一直默默听着,虽然中间几次想偷溜,但都未果,那铁索一直连着苍幽然的手心,就像从她体内生出来的一样。直到苍幽然一个人说的累了,张炮才小声地试探道:“现在怎么办?呃,莫无名你知道吧,呵呵,他很厉害的,要不,我以社长的身份让他过来帮忙?”
苍幽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让他过来救你吧。”
被她识破,张炮全然没有不好意思,呵呵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好待你也是我社的一员,帮助社员解决生活上的难题,可以让其更加投入地放到工作上来,这也算是一种社员的福利吧。”
苍幽然盯着张炮道:“你真以为我是去当模特?”
“不是,”张炮摆出一副伟大模样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来的目的,但做人,必需讲信用。从我答应让你加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义务照顾你。因为,我是你的长官。”
苍幽然却是不屑地冷声一哼,道:“你食我秦门秘丹,我不得不杀你,抽血暴晒。这样你也帮我?”
“当然,除非你辞职。”这话张炮说的正气凛然,形象显的十分高大。
苍幽然沉默了,良久过去,她幽幽一叹道:“好吧,我决定收你为秦门弟子。”
“啥?”张炮一脸茫然。
苍幽然接着道:“每一次秦门仪式,都需要一位门下弟子吞食秘丹,成为通神体。从而与圣神沟通,召唤圣神现身,给我门赐福。如果你加入秦门,我便不用再杀你抽血暴晒,取回秘丹。”
“原来这样。”张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警戒地望着苍幽然道:“你刚才说,每一次仪式都要让一个人吞食秘丹?”
“是的。”
“那这秘丹一共有几颗?大概多久能够造出新的?”
“只有一颗,不得再造。”
张炮呆了,“每次仪式都有秘丹,而秘丹却不得再造,难道……”他想到一个很坏的后果。
“不错,仪式结束后,自愿者会被空间能量充爆身体,秘丹离体后重新自然结晶。”
“有无例外?”
“没有。”
“我不要……”张炮放声大叫,“早晚都是死,我干么受那罪。”
“成为圣神使者乃是秦门弟子最光荣的归宿,”苍幽然脸色忽然一变,轻声叹道:“其实从吞我秦门秘丹开始,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张炮终于明白到事情的危险性,以前,秦布对他的追逼一直都不太凶狠,使得张炮有个误区,以为不过是一场追逐的游戏,却始终没去想,这场游戏的筹码是自己的生命。
对于死亡,张炮从没想过,仿佛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就算是对于遗物术,他也没有完全的融入进自己的脑海,仍还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而这一次,残酷的现实让他重新审视起自己来。
苍幽然看了看天,“子时已到,跟紧我。”说罢,拉着张炮走到之前一直看着的黑石边,双手亮起一团柔和的白色光亮,缓缓按向黑石。一阵轻微的磨擦声响过后,黑石从中一分两半,被推到一旁。
“活动的?”张炮惊奇地轻唤一声,投目望去,黑石背后乃是一处小石槽,石槽里面一块黑亮的小石悬浮在半空,不断地旋转着。
“这是秦门的门石。”苍幽然解释一声,探手朝小黑石抓去,随着黑石的入手,怪异的事发生了。
漆黑的森林内一道亮光一闪而逝,就在那闪光之间,张炮惊愕地发现,一座庄严威武的城墙横呈在林木之中,蜿蜒流长,站在底下,根本望不到边际。
“这是……长城?”张炮怔然道。
“这是始界,遗物术师们的生存之境。”苍幽然一边解释,一边拉着张炮往里飞奔。
“以浑圆天成大阵封印踪迹,门石便是控制阵势的核心所在。在金三角、百幕达、像我们这样的小门派非常多。”
两人穿过一处乱石滩,张炮双脚踏上了平整的实地,竟是来到了城墙之内。双手轻触冰冷的墙壁,张炮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两人又跑了一会,眼前出现光亮。通过一间石室,来到一条幽暗阴森的走廊,苍幽然方才停下,松了口气道:“门石被毁,但在阵势的运转下,生命本源力量不断凝聚,一柱香内便又会有新的门石形成,把秦门重新隐伏。隐伏其间,只能从阵势入口进入总部,不过我想,那里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在等着。”说到这,眼中露有几丝落寞。
张炮没有作声,他正极力让自己摆脱出,脑海中的那丝茫然与虚幻。他很严重地告戒自己,现在很危险。
苦苦思索了许久脱困的办法,到最后,张炮认定一点,只有在混乱中,苍幽然才可能暂时忘了自己,而要制造混乱,便只有让苍幽然遇上敌人,如今这么躲着总是不行。
于是,张炮缓了缓心神,装着好心地提醒道:“刚才取出门石时,闪了一道亮光,暗神同盟的人肯定也看到了,我们躲在这安全么?”
苍幽然道:“放心吧,历代来,门石的安放地点只有门主知道。我们已经穿过入口,秦门虽小,但道路错综复杂,拥有上万间石室,要一处处排查到这,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哦。”张炮应了一声,继续琢磨着摆脱苍幽然的办法来。
见张炮好像突然之间变的安静了,苍幽然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一拉铁索,道:“跟紧我,要摆脱敌人还早着呢。”来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厚重石门,她继续道:“这里是我们秦门的试炼通道,只有通过试炼者,才有资格离开秦门在外行走。但到目前为止,只有秦布成功通过,所以,除了秦布外没有人知道试练通道的具体位置。”
石门后是一片黑暗,张炮憋足了眼力往里看去,可除了感受到一股阴风外,仍然是黝黑一片。
“这个……我能不走么?”张炮腆着脸道。
“不行。”苍幽然冷冷一喝,拉着土狗般的张炮往里走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一个地道口穿出,落在一间密闭的石室内。一颗颗泛着绿芒的大圆珠镶在墙上,把张炮狼狈的模样照印的清晰可见。
张炮已经累的没有说话的力气,呈大字型地平躺在地上,胸膛急骤起伏。这趟逆行而上的试炼之旅,苍幽然已经关闭了大部分试炼关卡,可就算这样,若不是苍幽然用铁索拉着他,张炮在第一关刀山火海就要英勇牺牲了。
虽说是这样,张炮在心里却恨死了这个蒙着面的女人。
苍幽然自然不知张炮心里的小九九,她指着一面墙壁道:“外面是圣坛大厅,敌人在那肯定布有重兵,穿过圣坛,我们就能进入始穴了。”
张炮一楞:“就到举行秦门仪式的圣坛了?”这才明白苍幽然为何要从试练通道走。试练通道的入口正是在举行仪式的圣坛大厅,从试练通道逆行而上,就能避开一路上的关卡,直接通到敌人最后一道防线,闯了过去,就能到达仪式的举行地始穴。
至于苍幽然为何要来圣坛,张炮用屁股想都能想到。让自己当什么通神者,感召出秦门圣神对付敌人,而自己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张炮不是傻瓜,他明白最危险的时刻到了,同时,也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他相信,敌人不会让她轻易地感召圣神的。
苍幽然嘴唇轻启,一道蓝芒在黝黑的铁索上亮起,‘啪!’地一声轻响,围在张炮身上许久的铁索消失不见。
苍幽然道:“等会肯定有敌人在防守,我没时间顾及你,你自己小心点。”
张炮笑了笑,应道:“放心,你忙你的就行,我能照顾好自己。”心里却是冷笑,我要小心的是你。想到等会要武力潜逃,张炮装着一脸好奇地道:“门主大人,刚才那条铁索是怎么回事啊,也是遗物么?”知已知彼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苍幽然正望着石墙楞楞出神,听见张炮寻问,淡淡地瞥了张炮一眼,“好像你对这些很感兴趣,”缓了缓,忽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不算秘密。这件遗物名为:囚之锁链,和生命之魂一样,都是幻化型遗物。”
“幻化型遗物?”张炮皱紧着眉头,一脸不解,“那是什么东东?”
苍幽然讶然道:“幻化型遗物虽然比较少见,但你奇怪什么?”
张炮嘿嘿傻笑一声,心里大骂莫无名,连这基本的东西都不给他讲解。嘴上问道:“这个,既然有幻化型,那就该有其它型的喽?”
“当然,”苍幽然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道:“遗物除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大品级以外,还有六大类型。
具体分为:可以变化出具体实物的幻化型;可以控制万物的操控型;可以依附在身体上的强殖型;可以催出五行力量的放出型;可以把力量夹杂在它物之上的缠念型;最后,不归于上面五类的,统称为特质型。而一般来说,一位遗物术师所精通的类型只有一种,最多能涉及两到三种,但没有术师能把六大型都掌握的。这些你以前都不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我秦门的啊,”张炮装傻道:“刚才你不是把我收入门墙了,怎么,就要开除我?”
“不愿说就算了,”苍幽然冷道:“现在子时刚过,寅时一到我们就冲出去,估计那会他们睡的正香。”说罢,不再理会张炮,盘腿坐在一旁角落,闭目养神。
而此时张炮的心中却是心潮澎湃,有种‘朝闻道夕时可死’的感觉,遗物的概念刹时间清楚起来。像之前遇到的萧飞和苍幽然的遗物,就是幻化型,自己手上的戒子和项链,分别就是放出型和操控型,而遗物界最普偏的束缚之光便是特质型。强殖型和缠念型,他还没见过。
张炮也明白到,那条可以操控火球的项链,自己为何总是施展不灵,这和遗物的类型有关。可莫无名说我是修习遗物术的天才呀,按理我应该能够掌握至少两种类型以上吧。想着,张炮便要盘腿坐下,试图去领会掌握项链的方法。
忽地眼角瞄到闭目养神的苍幽然,张炮看了看腰间,铁索已然退去,此时不逃等待何时?转首朝四周扫了一圈,这是一个密闭的石室,张炮打量了许久,除了进来时的那个地道口,没有一丝缝隙。
唉,张炮心下一声轻叹,若是从地道口返回,不用苍幽然追击,小命铁定得报销,难怪苍幽然放心把锁链撤去了。既然走脱不掉,无奈下张炮盘腿坐好,研究起自己的遗物来。
首先张炮催运‘始’流往戒子光图探去,夹杂了一丝青蓝色彩的‘始’流从小爱命木中流出,钻入戒子打了个转,又复告流出。流出后,那丝青蓝之色显的又浓了一分。张炮知道,每次循环过后,小爱的能力就会更精进一分,自己也有少许收获。
熟悉了一阵之后,张炮催运起体内纯正的生命本源力量,一丝细细的纯白色‘始’流,往胸口的项链处涌去。与窜入戒子里的顺畅不同,‘始’流涌向项链后,便告止住,再不得前行一步。以前张炮也是遇到这种情况,那时他是把‘始’流催回,等待下次再试。但现在,张炮没有催回‘始’流,而是不停地催运,越来越多的‘始’在项链前堆积,试图冲破前方无形的封锁。
时间慢慢过去,大量的‘始’堆积在项链前,好像要灌成小湖一般,经脉被撑到快要爆裂,可那无形的封锁仍然没有松懈的预兆。一阵阵剌痛传入神经。张炮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把‘始’流运回全身,这次强行突袭又失败了。
我不是天才么?怎么连两种类型的遗物都掌握不了呢?张炮不禁暗自生气,该死的莫无名,告诉我诀窍又不会死。收回‘始’流,张炮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苍幽然正惊异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