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措说转圈的时候要稳,先练习在原地转,然后再慢慢边移动边转。这转圈可是个力气活,据说习成之后要将那穿的裙子也转起来。
转圈想要转得快,那必然是要用脚尖作为支点来转,可这样以来原本锻炼的平衡就不起作用了,失了平衡就容易摔跤。
而摔跤呢,就容易磕到,碰到,这才练了没多久,宋长乐的身上便青一块紫一块。
本以为自己挑的是最容易跳的那一支舞,没想到却是最麻烦的。可怜这西域的女子一个个都得能歌善舞,那得是受了多少苦。
“我的小徒弟,你这般跳肯定是跳不好的。摔倒了以后应该一次比一次更好,你怎的一次比一次控制不住自己。”
她倒是也想一次比一次好,可是摔了就会疼,疼了就使不上劲,也就坚持的不如前一次久了。
“你可曾玩过木陀螺,你将自己想成那个小陀螺,越遭受击打,就应越转得快,转得久。”
“算了,要不你试试边转边移位,或许换个形式练练会有所改进。”齐木措也知道这般要求一个刚学没几日的小姑娘实在是有些严苛了。
虽然转着走位本是比站在原地难点,但是换个动作却觉得脚下轻松了些。
只是这转起来却有点不受控制。
“小心,你后面是桌子。”师父喊出来的这句话有些熟悉,像极了小时候她爬沉未央家的那棵无花果树的时候,她未曾听见的那句小心。
本以为是要撞上了,这次铁定又是一个紫块儿,却不想撞上去一点儿都不疼。
“小乐子这是把胡旋舞当成双人舞来学了?还是看见公子我太开心,急着投怀送抱。”
是那个之前说过几日来看她的人,送她来学习跳舞本来就是想看她出糗,可怎就这么巧。
“你这是来接我回去了?”
若是来救她脱离苦海的话,她就也不计较这些了。
“怎么会呢,我们说好的,学不会便不能出这歌舞坊。”
“那你就是单纯来看我出糗的。”
“请来教你的夫子写了封信给我,说你虽然背书背得极好,却始终欠了点什么,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夫子教的那些书我可都背的一字不差,连意思也都是跟着他教的来,还能欠些什么?”
“就是因为背的太好,所以少了点自己的东西。我记得小乐子以前可是非常有个性的,怎的现在没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夫子让她作首诗,若是叫她背诗倒还行,这作诗却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她只能跟夫子大眼瞪小眼。
“夫子怎么一边跟我说不碍事,一边又跟你说我不好。君子可是不能两面三刀的。”
“这若是让夫子听见了,怕不是被你气死。他辛苦教你如此久,却只得到这样的评价。”
“你若不是来带我走的,那就赶紧走吧。作诗文章这些都是要灵感的,夫子也说了,逼不得。”
沉未央也知道这些,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过来看她一眼,几日不见,这小丫头瘦了许多,眼睛下面也有了黑黑的印子,可见这几日是下了功夫。
“月梨托我带了板栗烧鸡给你,她说你曾随口提到过这道菜,就试了一试,我记得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患难见真情,还是小梨对她好,只是,这肉,也不知道齐木措让不让她吃。
她从沉未央手中接过那个装菜的篮子,然后跑到齐木措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吃吧,吃完之后再练应该会有进步吧。”
“必须的!”
沉未央见对面的女孩狼吞虎咽的吃着板栗烧鸡,一开始还是拿着筷子吃的,后来感觉不过瘾,竟直接用上手了。“你这是太想吃板栗烧鸡了?”
女孩摇摇头,她不是想吃板栗烧鸡,她是想吃肉,肉包子都行。
“十七呢,这个没良心的,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十七它那日过来看你,然后惹了祸。怕你烤了它。”
那是将宋长乐送去歌舞坊的第二日,他本是坐在房内看书,却看一个小白团极快的冲他飞了过来。
然后“哔哔哔哔哔”地叫了半天,也幸亏是沉未央能听懂它在说什么。虽说它也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将小乐主子给得罪了。
“别吃的如此着急,等你回去了,再叫月梨给你做就是。”
他伸出袖子擦了擦女孩嘴角的汤汁,这一盘子板栗烧鸡,现在竟也只剩了汤汁。
“那你袖子擦是干什么,到时候洗起来多麻烦。”
“又不是你洗了。”
对哦,她现在是歌舞坊的学徒了,也不可能分身回去给沉未央洗衣服。
“那辛苦月梨也是不好的。”
“现在都是黎渺在做这些。”
他这个小妹见宋长乐不见了以后可别提有多开心了,不论是否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赶走了总是好的。
黎渺现在失了灵力,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又想一直待在沉未央的身边,就主动的说要当他的小丫鬟。
他自然也不客气,洗衣做饭清扫的活儿都交给了她。
看宋长乐吃完这板栗烧鸡,沉未央就走了,本想他若是多留些时间,她就可以有借口逃了那下午的训练,可是转念一想,早点学完,早点回去。
“你这是见了喜欢的人所以有了干劲?”齐木措见她突然练得更认真了,颇为差异。
见了喜欢的人?什么是喜欢呢,她只是尝了那板栗烧鸡,想念月梨的手艺了。“是想念吃的了。”
齐木措望着她笑而不语,她也看不懂齐木措的笑是何意思。
喜欢这一词,夫子是教过的,就是当你见到一个人,你会觉得很高兴,又喜又欢。她见到沉未央提着板栗烧鸡向她走来,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夫子说,他已经没什么能教她的了,剩下的都要靠她自己悟了。他还说了,宋小姐勤奋,想做什么,自然是能做到的。
原以为会是学跳舞结束的比学这些更快,没想到夫子走了,可她却还是得在这歌舞坊待着。
师父说她这几日的训练已经好些了,后面该学着舞的精髓所在了。
转圈竟还不是精髓?
这跳舞的衣服是沉未央专门找裁缝定制的,中原能做这种衣服的裁缝可不多。
因为中原的布料大多还是以绫罗绸缎为主,而这胡旋舞毕竟是西域传回来的舞蹈,要用上一些牛皮,还有一些银饰金饰装在上面。
齐木措告诉她还有一些定制的铃铛也在他那,练习的时候就先不装上去了,免得她听不见奏乐。
可据她看来,这怕她听不见奏乐是假,担心她的铃铛到处响才是真的。
“你注意着听我的鼓音,这鼓音是有轻重的,落脚的时候按着鼓点走。”
这最精髓的部分倒是不难,齐木措的鼓敲得也干净利落,每个音都清清楚楚的,不连带。
今日跳起来也感觉不如以前累了,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习惯了。
按齐木措所说的,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木陀螺,能够一直在地上转而不会倒。
齐木措也说他能教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余的要靠她自己去领悟。总结一下夫子和他的话,万事皆靠悟。
“只要你掌握了基础的内容,其余的都可以很轻易的学会了。厉害的舞娘都是可以直接闻起舞的。”
“没有什么限制吗?”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可是很久以后宋长乐却发现,这胡旋舞只能和着那些欢快的曲子跳,而跳不了悲伤的。
齐木措跳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件事呢?
如果乐律是用来传达情绪的,那跳胡旋舞的人,如果有悲伤的情绪,是不是就只能压在心底。
……
坊主为了庆祝她学有小成,决定在她离开的这日叫那酒馆的店小二多送些荤菜来吃。
本来这是件挺开心的事,可当她知道这钱是由沉未央来出时,这件事突然不那么令她感到开心了。
沉未央来出,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欠他的钱更多了?
坊主在她离开的时候,还亲切的挽着她的手臂将她送到了门口。
“沉公子这么好的人这世上已经很少了,小乐呀,你要多珍惜。”
少不少她不知道,但是像坊主这样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人倒是挺多的。
可能是她出来的消息还没有告诉院子里的人,不然就算是沉未央不来接她,至少月梨也是会来的。
幸好这回来这也没带多少东西,不然等她把东西都背回去,天就黑了。
敲院子的门时,那种感觉还是很奇妙的,以往都是别人敲门,她在里头看来的人是谁,现在她却成了这门外之人。
“小乐!”是月梨开的门,她知道小乐近些日子是要回来了,却没想到回来的这般突然,“你回来啦。快点进来,这段日子肯定是受苦了。”
月梨从她的肩上接过包裹,拉着她回她最开始时候的房间。
“小梨,这间屋子不是黎渺要住的么?她走了?”这房间里还是她熟悉的摆设,本以为以黎渺的性子肯定会把这些东西都换一番,没想到却和她搬出去时一样。
小梨一边将包裹里的衣裳收拾出来,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呀,黎小姐回她原本的屋子去了。沉公子说要是她想做他的丫鬟,就要住到丫鬟住的房间去。”
虽说沉未央这次做得挺帮她出气,但这话听上去就漏洞百出,黎渺居然还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