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夜。
漆黑如鬼。
迷迷糊糊中,蓝天好似听到有人惊呼:“这,这个人简直就是怪物啊,他今天才受的频死的重伤。”
另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他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内伤已快监测不出了,这种恢复力简直就是怪物级的。”
接着蓝天就醒了,一把坐了起来,这里是一间几乎全封闭的大房间,几十个军人都挤在一块,从顶上的天窗缝中洒下了淡淡的星光,算是微弱的照明。
他坐的地方就是一块拼凑起来的铁板,暗色之下,一个高大的人影跟了过来:“怎么样,你的伤势还好吧?”
没有回话,瞬臾之间一记重拳已砸在人影的肚子上,当时将那人砸的弓虾般连环后退,撞在墙上一声闷哼。
“咳咳,他妈的你敢打老子?”
将军怒了。
周围或打盹,或发呆的士兵也被惊动了,纷相投来怒视。
蓝天没有看围过来的士兵,粗狂地一把扯下手臂上诊断的线脉,赤起眼看向了将军:
“老子就打你了,若不是你身上披着的这层军服,老子刚才就一拳打死了你。”
四周士兵心中一股心悸,都大眼瞪着小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一下子会变得势如水火。
寂静兵群里忽然挤出一个人,是先前救援小队的那个老张。
他们的四人小队此时只剩下他一个熟面孔了,刀仔负伤呆在了大本营,而风田为了照顾他也留在了那里。
至于穆三哈,在白天的逃亡中已经光荣了。
此刻,老张再无先前那般爽朗的性子,灰头土脸的,神情看上去很是疲惫。
他伸出了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在蓝天的肩膀上道:“蓝兄弟,不要冲动,你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将军。”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蓝天猛地撇开了他的掌,讥笑了两下,看向那将军。
“误会?我蓝天不是傻子,也不是是非不分,我只不过不想被他给活活坑死,知道吗?”
夜蓦然无声,那将军也一直在钉着他,猛然像是看见了什么?
他从来高昂着的头忽然沉下了,良久,说:“算了,如果你是为了今天白天的事情,你的确没有义务去冒险,你打我一拳也是应该的,就算打死我,我杨铄也认了。”
蓝天冷笑:“好一口大义啊!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你记住了,有那么多士兵在前路开山,我蓝天死又有何惜,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将军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蓝天一字一吐地看着他:“引爆器的范围绝对没有三百米,当时若不是一波活尸挡了一下,我早就被爆炸的冲击撕成了碎片,根本活不了。”
“不可能……”
将军随后明白了……
“难怪你伤的这么重,但我们的仪器事先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排查,功率,引信都调至了最大,范围足足有三百五十米左右,绝对不可能出错。”
蓝天又是讥讽:“那你的意思就是我错了?”
将军哑口,他的心里既是愧疚,更有着惊骇之情?
他无法想象若真是引信范围不足,那么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岂不是要迎着浩大的活尸潮进行逆冲?
那一瞬间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
但事实正是如此,符合了这样的情况。
他反应过来,巡视四周:“轰炸兵,轰炸兵……”
黑夜中一个微弱的声腔回答了他:“将军,轰炸兵在断后的时候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也说不出来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了结果,末日之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总是在悄无声息的消逝,轻易的仿佛人不能查。
这就是现实的世界。
将军颤抖了一下,闭上了眼,仰起头,黑暗中,他的眼角似乎有晶莹蠕动……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蓝天郑重而道:“这件事是我的错,给我时间,我会还你一个交代。”
蓝天也没了心情,低沉的偏过了头:“算了,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发誓,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我的命只由己。”
夜快深了,怪声跌出,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噬骨狂风,而这间房子只是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这些士兵虽然知道夜里的恐怖,但却从没有经历过,间中,有人几乎为之疯魔,有人要晕倒,但幸好曦光来的不迟。
金红的阳光斜映在两栋高楼的夹角。
他们总算度过了恐怖黑夜,但又陷入了另一个难题。
安抚完士兵情绪的将军杨烁来到一处斜朝上翘起的断梁下,向着坐在上面兜风观望的蓝天低吼:
“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你很清楚,你以为你是异形者就可以安然无恙么?”
飘扬的发丝随风起,蓝天偏过头,俯看向有些愤怒的将军,淡然道:“还是那句话,我找我的人,你与你的大本营汇合,我们好像两不冲突吧?”
杨烁呼着气,在下面来回踱着步,听到这句话,他几乎忍不住要杀人,切齿道:
“妈的,老子真想一枪毙了你。人要认清现实,我告诉你,这座城市的东西南三个区,我们都已经做了地毯式的搜救,但凡有一丝的生命力,我们也没有遗漏,而北区……”
这位将军呼着粗气,指向北边的远处,狠狠地说:“那里聚集的活尸潮你也看到了,我杨烁敢以人头担保,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苟且偷生,更何况是两个弱质女流——”
蓝天突然地吼了起来,一把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别说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甘心,你们根本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
杨烁眼怔怔的,不说话了。
此时一名通红着眼的新兵蓦然站了出来:
“末日来临的时候,正好是将军离别了三年的母亲来看望他的时候,那一次,他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母亲在面前变成了活尸,却无能为力,最后更是……更是为了救俺,亲手扭断了他母亲的脖子,所以你没资格说这些话。”
蓝天心里狠狠一震,看向了杨烁,像是第一次认识了这位粗狂的男人。
见士兵为自己打抱不平,杨烁那张充满刚毅坚韧的脸上像是有过一瞬间的垮了下来。
“不只是你我,在这末日下的生存者都体会过了失去亲人的痛,但我们不应该沉迷,而更应该重整旗鼓去反抗,抗争这该死的老天。”
他忽又些许痛楚的沉声说:“有些人不见了或许……反而是一种好,一种奢望……”
末日之下的种种残酷,令人绝望无以,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告慰。
若费尽心思去找寻那一个明明已经发生了的结果,最终却是接受不了的自取灭亡……
蓝天当然也明白这种道理,他也知道杨硕是为了他好,但嘴里依旧慢慢的溢出了苦涩。
“你们走你们的路,不用管我,我很好……”
“混蛋。”
杨硕眼一瞪,…见怎么劝都无事,索性迈起脚步三下五除二,攀上了斜亘的梁,一把将蓝天扯了下来。
狠狠地揪着他的衣领低吼:“看来你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你以为我们劝你是为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后面将会发生怎样的恐怖,那是你和我们绝对无法承受的——恐怖。”
他话中的急迫让蓝天本能的心一寒,扯开衣领斜视而道:“那活尸潮我都钻出来了,还有什么比它恐怖?”
杨烁一声狞笑,接着看向了遥远天边,咬牙说:“不错,活尸潮是恐怖,但在它面前只是一道开胃菜。”
这位一向沉着不乱的将军此刻的眼眸里好似闪过一缕恐惧、躁动:“这本来是国家的机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透漏,怕引起恐慌,但现在,去他妈的机密,老子的兵都死的没几个了。”
他瞪着蓝天:“你可知道就是因为它,我们这支救援军才会临危授命,不远千里就算绕道也要非来这座城市不可。”
蓝天先前就听那老张提过这事,当时他以为这是国家的救援,但现在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习惯的眯起了眼:“你到底还瞒下了什么?”
杨烁没有答,他背过身,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这场末日的起因么?”
语出而惊人……